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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若两人(46)+番外

“那他身体在哪儿?我去看他,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认识几个医生,我……”

“骆先生。”东灯打断他,“他没有求生意识。”

骆鹰凝固在原地,不自觉地倒退半步:“什么?”

“他一心向死,只是被肉体束缚着。说实话,那么痛苦的灵魂,即便肉体死亡,能不能进入轮回还是个未知数。”

饮水机发出的噪音掩盖了两人的呼吸声,也就掩盖了一切声响。骆鹰缓慢地、迟疑似的扬起右手,虎口卡在眼窝用力揉搓,战栗的幅度越来越大。

“我可以切断他和肉体的连结,让他成为一个自由完整的魂体。”东灯打破沉默,“风险在于,如果他死意已决,这么做就相当于杀了他。”

“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些?你让我等什么?”骆鹰的声音闷在手掌之下,咬牙切齿。

“等我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东灯说,“从我找到他开始,他一直在求死,完全没有机会沟通。”

“你能跟他说话?他……”骆鹰从东灯脸上移开目光,环顾四周,“宇翩!宇翩我是骆鹰!你能看见我吗?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他不在这里。”东灯迎上他杂糅着绝望与胁迫的双眼,那是站在歇斯底里边缘的征兆,“通灵和距离没有关系。”

“我给你钱。”骆鹰突然摸出钱包,低头抽出一张张银行卡。

“……”

“你要多少?”

“骆先生……”

“你要多少钱?”

“骆先生!”东灯拔高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你想我干什么?”

“你救救他!”

骆鹰把拿着卡的手举在半空,执着地向前伸着,然后在长久的沉默中抽筋剥骨似的垂手在身侧,弯曲膝盖慢慢蹲下,双手按住眼窝,喃喃道:“你救救他,救救他啊。”

“你是我的客户。”东灯垂眼看着他的头顶,“我说过会免费帮你找到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状况,才能做出最合理的计划让你们见面。”

“……你说得对。”

东灯倒了杯温水,转过身骆鹰已经重新站起来,恢复了平时理智和冷静的神色。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冲东灯略一点头:“及时联系。”

他走向门口,一向挺直的肩背向前弯曲着,犹如一个蹒跚的老人。

骆鹰接到东灯来电是那以后的第四天,立刻推掉所有安排赶了过去。他站在老旧的门前喘匀气息,将握起的拳头松开,用指关节敲了敲门。

屋子里雾蒙蒙的,一股呛鼻的味道,像烟却又不是烟。东灯在餐桌旁落座,做个手势让骆鹰坐对面。

“他把过去十年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但他并不想让你知道,”东灯略一停顿,“也不想见你。”

骆鹰眼神动了动,不说什么。

“我理解他的想法,但你才是我的客户,我会听你的意见。”

“……你,”骆鹰张了张嘴,用唾液滋润喉咙,“你说他不想让我知道,你怎么确定他对发生的事没有保留?”

“这是我的职业技能,我是靠这个吃饭的。”东灯回答,“在你做决定之前,骆先生,我有必要先提醒你,他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因为患病治疗而失踪,我感知到他的那几次,不是病危,是差点成功的自杀。”

骆鹰闭起眼睛,仰脸向上深吸一口气,张开双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低头用力抹了把脸,声音发涩:“告诉我。”

“事情的开端,是他想把家人的承认作为礼物,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失败了就当作没发生过。”东灯语气平稳,单调没有起伏,“他的父亲不接受他的性取向,送他去做了一年多的强制治疗,没有成功。后来他弟弟负责照顾他,把他关在一座别墅里,每个月去探望,并不明原因地实施强奸。”

骆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没能说服他弟弟,只能用尽一切方法寻求解脱,被看管得越来越严,自杀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后来别墅配了一个私人医生,几年后两人发展出了私情。不过他始终没有放弃寻死,前几天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别墅在哪儿?”骆鹰撬开牙齿。

“我没问。我可以问。”东灯说,“骆先生,他的父亲和弟弟都向他逼问过你的信息,但你现在平安地坐在我面前。你考虑一下,他当年向你隐瞒身份是为了什么。”

骆鹰扬手扶住额头遮起面孔,身前的桌面迅速铺上一层潮湿。

“我还指望你为接下来的服务付费。”

骆鹰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更像在哭:“他为什么不想见我?”

“他已经很多年没想起你了,还跟别人有了感情,他觉得自己担不起你的十年。你还年轻,他希望你放下这件事,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