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间(25)
顾雨歇站在窗口处,一手拿着修枝剪,闭着眼微微仰着头,清晨花园里的微香扑面而来,他像是自然界里一棵虔诚的植物,等着第一束照进屋里的光。
卢正望向窗外,天渐渐亮了,风有些温热,似乎是初夏了。
下午,顾雨歇约了农科所的朋友韩奕到芸芸看那棵还没开花的自育杂交月季品种。
二人顶着烈日蹲在花苗前观察生长情况,韩奕收集了样本,对顾雨歇道:“开花只是第一步,花期长短,土壤适应性,抗病性,适不适合做切花和花坛栽植都是后续很大的工作量,别急。”
“恩,”顾雨歇琢磨了会儿,问道,“那,如果培育成功了,直接把花种卖给客户,全程提供育花服务,这可行吗?”
“为什么不行?”韩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问,“你不是从来不屑做这些事吗?号称就是要脚踏实地地种好花,生意什么的太庸俗,怎么变了?”
顾雨歇推了推他:“干你的活儿。”
正说着,六爷下了自育种苗田,对顾雨歇道:“小雨,草坪和树林里的杂草都该修了,还是原来的除草单位,你看一下合同。”
顾雨歇看了眼报价,揉了揉鼻翼,将六爷拉到一边,小声道:“这家太贵了,咱现在要控制成本,懂不?”
“啊?”六爷显然不太懂。
“选便宜的,除草效果差不多的就行。”
“哦……那我想想……想想……”
卢正出门去了趟“约达”公司,回来后一整天都窝在小白楼房间里做税收产出评估。卢少爷嘴上冲老郁逼逼叨,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抓住生意的机会,不知昼夜地卖起命来。
倒不是因为他缺钱,自从跟郁桂馥搭伙以来,这家伙拉来的生意卢正极少数真甩手不干的,只为了多分点钱给老郁。
卢正埋头窗前时,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动物叫声,他抬头望了眼窗外,远远的看到草坪上有两团白乎乎的移动物体。
随手找不到望远镜,卢正只能打开手机摄像头把变焦拉到最大——
“嚯!”
六爷从隔壁村牵了两头小白羊来给草坪除草了,卢正捂着肚子差点笑尿,一低头,看到顾雨歇陪着韩奕正往园外走。
“这家伙谁啊,还要亲自陪!”卢正一阵嘀咕,手机忽然响了,是老郁的电话。
卢正坐回桌前,没好气地点开免提:“不是让你自卸八块吗?!”
“我卸了啊,现在跟您通话的是螺蛳粉转世。”老郁语带诚恳。
“恩,我闻出味儿了。”
老郁谄笑一声,道:“听说你接‘约达’的生意了?”
“你别以为我是迫于你的淫威,我是为了郁芦娜小同志。”卢正眼不带斜,继续敲着电脑。
老郁那头一阵沉默,卢正也停了下来。
郁芦娜是老郁的女儿,是个天生的聋哑儿童,老郁和妻子离婚后,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四处问医求药,但聋哑这病不是吃药打针可以治愈的,老郁便转头开始给芦娜尝试各种进口设备和参加唇语训练,钱糟蹋了不少,孩子借助仪器能恢复一点点听力,看唇语基本没有问题,于是卢正想方设法把她弄进了普通孩子的学校,就为这,老郁也愿意给卢正当一辈子下手。
老郁憋了半晌,什么感谢的话都没说,就问:“需要我给人家去道个歉吗?”
“不用了,我道过歉了,别瞎操这心。”
“得,我知道了。”老郁干脆利落挂了电话,卢正撇嘴笑笑,不知道这家伙憋着什么坏。
两天后,“绿野仙踪”终于迎来了生意高潮。老郁掏钱请了芦娜上唇语学校的所有同学一起到芸芸玩了一整天,蔷薇迷宫被包了场,虽然没有儿童聚集时的狂欢吵闹,只是默然的喧嚣,却连脚步声都是快乐的。
不过卢正没心思感受这岁月静好,因为那个叫韩奕的家伙又来了!
卢正猫着腰摸到小树林时,正看到顾雨歇正和韩奕一起蹲在了古木兰下。
“雨歇,这是我们对这棵古木兰做的一部分分析结果,我怕你等得急,就先拿来了。光合速率反应曲线体现出来的和我们之前评估出的问题差不多,水分利用效率比相似品种和树龄的木兰科植物来说差了很多,还有可能就是花芽分化期时的施肥比例不当造成的原因,我们初步给的建议还是采取高二氧化碳浓度施肥,适当疏植,保持良好的光照、通风和灌溉条件,其他的,暂时给不出更好的意见。”
顾雨歇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一眼古木兰:“那就按我们的计划,压条和嫁接都试试吧,毕竟这是棵在册古树,回头还请农科所和林业局一起帮帮我们。”
“行,等我回去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