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共长天(105)

程景磐这时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香烟对服务员说道：“换成那款。”

他扭头对方南错解释道：“你第一次抽吧，抽个柔和点的。我记得你的肺不好。”

方南错有些尴尬地接过烟跟着程景磐一起出了便利店。

“小方，”程景磐脸色忽然有些沉重，“正好你买了烟，你抽一根吧。”

方南错打开包装，又愣住了：“有事吗？”

程景磐叹了口气：“你先抽一根吧，听我慢慢讲。”

“哦。”方南错拿起一支烟，早上风很大，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点燃，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程景磐拍拍他的后背，缓缓指着路牌说道：“我们现在在舒庆服务区，这里离清安还有45公里。”

“嗯。”方南错看着手里的香烟，不知道该不该再抽一口。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当年抛下你们回了幽城。”

“嗯？”方南错不知道程景磐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景明知道以后找人调查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这个结果。毕竟这件事在你心里造成的影响也不小。”

方南错狠狠吸了一口烟，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所以呢？我父亲怎么了？”

“景明打电话让我送你回清安的时候才告诉了我。其实你父亲离开清安以后去了舒庆。”

“舒庆？”方南错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盯着远处绿色的路牌，像是自言自语道，“所以，其实我离我爸只有五十公里，我却兜兜转转了几十年？”方南错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不安地攥紧了手里的烟盒。

程景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要了一支烟给自己也点上：“景明说最后有些事还是告诉你吧，让你解开最后的心结。”

“他现在好吗？”

程景磐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柔和地说道：“他离开清安以后，在舒庆做丝绸制品的小生意。生活还算可以。他后来结婚了，所以，你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读大学。”

他父亲离开的二十年，最后只汇成了这几句话，方南错却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应了声：“哦。”

“你看，我们现在就在舒庆服务区，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方南错又抽了几口烟，这会儿他才感到了香烟的味道，很冲，但是吐出来的一刻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

程景磐看着默默抽烟的方南错也不讲话，两人就这么连着抽了两三根。

方南错掐灭烟头，下定了决心：“带我去舒庆吧。”

程景明点点头，开车下了高速。舒庆其实和清安差不多大小，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舒庆，方南错有那么一会儿恍惚是回到了清安。

车辆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程景磐把车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你知道门牌号？”

程景磐点点头，刚要掏出手机告诉方南错，却被方南错制止了。

程景磐知道方南错的心思，收了手机陪方南错坐在车里。

方南错透过车窗看着对面的小区，他尽力看每家的阳台，他不知道他的父亲会不会这会儿正好在阳台浇花，那么说不定就能注意到这里的他。

方南错很多次都在想象自己见到父亲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在北京的时候，他徘徊过无数的小区，只为偶遇父亲，然后问他一声，你好吗？现在方南错体会到了近乡情怯，他不知道贸然进入他父亲的世界，他父亲是否能接受他，是否还后悔自己在清安犯的错？

过了很久，方南错轻声说道：“我们回清安吧。”

程景磐点点头，发动了车辆。

程景磐不时扭头看一眼方南错：“要是你不方便，我可以上去帮你看看。”

“不用了，”方南错慢慢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只相隔五十公里，他却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你恨他？”

方南错想了想：“你在服务区告诉我的时候，我挺恨他的。好像二十多年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可是，等我坐在楼下，我觉得我想通了。也许什么都是巧合吧。如果我不是对他有执念，我也不会非要去幽城，更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说真的，程大哥，我不后悔。”

程景磐点点头：“到了清安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我在清安有几个朋友，他们可以帮你。”

“谢谢程大哥，谢谢你陪我的这一路。”方南错顿了顿，“也拜托你回去多照顾照顾程景明，他比我更难走出来。”

“小方，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不合适。其实，我第一次见在美休见你，看着景明故意对苏絮暧昧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动了感情。只是他那个时候意气风发，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我是看着你们一点点走来的，你们都在成长，都为彼此付出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