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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南(24)+番外

作者: 陆归 阅读记录

他没有机会说拒绝,背后衣物摩擦的声音告诉他陈季琰已经开始脱衣服了。一股佛手柑的香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这么多年,她的口味顽固得超乎常人。叶嘉文闭上眼睛,在心里数羊。

一,二,三,四。陈季琰夏天穿泳衣时裸/露的雪白腰肢突然浮现,他猛地睁开眼,明明在寒冬腊月,背上全是汗。

“哎,我问你,”陈季琰的声音漫不经心,“周慧跟你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她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啊?”

叶嘉文脑子乱成一锅粥,“别胡说。”

陈季琰的手顿了顿,“小文,你害羞了?”

“……我是让你别瞎猜。”

可我猜对了啊,陈季琰心里冷笑,说过多少次了别跟我撒谎,可你总是不听。这是为什么呢小文?我不明白啊。

“原来你现在喜欢可爱型的了。”

话音未落,叶嘉文忍无可忍,猛地转过来瞪她,“什么可爱,你别瞎说行不行?”

陈季琰的扣子才扣到胸前,领口大敞,露出黑色内衣。叶嘉文的视线好像有自己的思想,瞬间精准地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挨了烫似的又立刻弹开。陈季琰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只看到叶嘉文恼羞成怒的面孔,一股恶气从心底里无声而缓慢地升上来。

“我没有瞎说啊。”陈季琰笑眯眯,慢条斯理地继续扣扣子,“你以前不是喜欢姐姐型的么?”

“……什么东西。”

“你枕头边上放什么数学书啊,还有人睡前看这个?”

她的声音轻柔曼妙,叶嘉文却瞬间变了脸色。

倘若眼前有面镜子,陈季琰会发现自己的面孔已经因为这种没来由的恶意而扭曲,情绪似脱缰野马,被怒火和嫉妒裹挟着,不管不顾地向前冲。

“我的照片为什么会夹在里面?小文,躺在床上看着我的照片做那种事,很爽吧?嗯?”她摸着他的脸,“你室友知道你半夜对着姐姐的照片自/慰吗?不然我给你钱,出去单独住吧?”

话说出口,陈季琰就后悔了。

叶嘉文的面色瞬间灰败,眼睛里那种她最喜欢的光芒,一寸一寸地暗淡下去。

她突然慌张起来,比三年前他身负重伤、躺在她怀里生死难测的时候还要害怕。那时她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如今直觉和理智同时敲响了警钟,但她固执地垂死挣扎,安慰自己:不会的,只是一个玩笑。

叶嘉文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跟陈季琰去洞里萨湖玩。正是雨季,小孩子们赤脚在雨里跑来跑去,向游客乞讨,被打湿的衣服冷冰冰、黏糊糊地贴着身体,他们也不管,抹一把脸凑上来:“哥哥,给我一美元吧,姐姐,一美元。”

叶嘉文不忍心,奈何身上只有十块钱,就伸手向陈季琰借,陈季琰微笑着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去上学,在这里乞讨?”

“因为穷,上不起学。”

“因为读书没出路,乞讨更好赚钱啊。”陈季琰说。

她向来是这种狠心的人,说的话每一句都对,可每一句都不给人活路。

二十岁的冬天,站在一室浓郁醉人的佛手柑香味中,叶嘉文的大脑突然降温,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现在都在眼前列得一清二楚:她是暴君,所以一切都要按她的计划进行,所有人都要按她的规则过活,吴明川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因为暴君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尊重;而亲近也绝非出自于爱,说到底只是宠溺与亵玩。他像极了巴浦洛夫的狗,陈季琰一摇铃铛,他就烈火灼心。

2014年的圣诞节前夕,叶嘉文留给陈季琰的最后一句话是:“从前十几年多谢了,你的恩情我还不了。求你最后一件事:以后别来找我了。”

陈季琰的脸上还有微笑,像用胶水粘死了的面具,剥不下来。

“As you wish.”

他们说到做到。

从此以后四年不见,直到那个夜晚。

叶嘉文作为一个没有议价权的社畜陪老板参加合作方的酒会,他来迟了,进门时各位社会精英已经三五成群地开始觥筹交错互相吹逼,他带的实习生孟书妍兴冲冲地迎上来:“哎叶哥,你知道那个合作方是谁吗?”

“西港度假村啊。”

“不是,他们老板!”

叶嘉文回忆了一会儿,报出一个旅游集团的名字。

“嗨,不是那个,我是说他们的母公司和顶头大老板。”

叶嘉文被她故作玄虚弄毛了,露出有屁快放的冷笑。孟书妍见好就收:“叫永兴,一个柬埔寨来的。好搞笑啊,管他们大老板叫大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解放前呢。”说着给他指路,“你看到了吗,那个穿珍珠粉色衬衫的,哇噻,又年轻,又有钱,穿衣也很有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