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36)

更不方便的是洗澡，学校只有两间小小的洗澡房，每间也只能容纳五六个人，里面也没有淋浴设备，我们每天得从开水房打热水。澡堂很小，洗澡时人挤着人，常常是刚洗完澡，便又出了一身汗，身上便黏腻腻的，一点都没有刚洗完澡的清爽。农村的孩子，上学得晚，许多女生都已经发育了，我惊奇地看着她们刚发育的小小□□，惊讶于自己和她们的不同。爸妈从来没有给我进行过性别教育，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年纪比她们小的原因，我以为是有些女生会发育，有些女生不会发育。而其他女生也都把个子矮年纪小的我当小孩看，只不过要加一个形容词，一个成绩好的小孩。而另一件令我烦恼的事是，我要自己洗衣服。奶奶平时很疼我，很少让我自己洗衣服。我那时毕竟只有9岁，奶奶或许觉得我还小吧，也就没怎么教过我洗衣服。现在想来，我既然住读了，奶奶应该先教我学会照料自己的生活的，可农村人的教育没那么精细，不过是照料好一日三餐，其余放任你自己长大。因此对于洗衣服，我就只是撒点洗衣粉，象征性地搓一下，再漂洗一下，就胡乱完事了，也不管衣服到底洗没洗干净。

方敏转学去了县城，方珊玲也和我不同班，以前的同学倒有几个和我同班，可与我比较要好的，却只有陈佳薇。可陈佳薇却并不满足于只与我做好朋友，她最好的朋友是长得漂亮，成绩又好的温雨菲，俩人干什么都出双入对的，我便落了单。不过我很快就交了新朋友。有一次上体育课，而村小的体育课，并没有什么体育活动，只是让学生自由活动。我那天没有出去玩，而是待在教室里看《小学生天地》，书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虽都被我翻烂了，可我却仞看得津津有味，因为我能在书中能看到另一个更大的世界。我总是先看里面的作文，琢磨着那些小作者的作文有何过人之处，等我看完作文，实在没新内容看时，我才会看那些益智类的内容，我于是知道了数独，知道了魔方，知道了许多著名科学家。而我那时心里是实实在在很纠结，不知道长大后应该当作家还是科学家。《小学生天地》的最后一页，刊登了许多小朋友的信息，他们是来求交笔友的。我也曾心动过，想给书上的小朋友写信，可终究还是作罢了。那天教室里还有一个女生，小娟，她也坐在座位上看书。我虽课间和她一起跳过皮筋，可却没怎么跟她说过话。我见她看得入迷，便对她看的书产生了兴趣，便走过去跟她攀谈，想跟她换书看。她欣然同意了，我高兴地开始看那本《故事会》，里面的故事都很重口味，有讲杀人案的，有讲妖怪的，还有讲鬼故事的，可我看得津津有味的。年幼的我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自从方敏走后，我便没发现有谁跟我一样喜欢看书了，我便不免觉得孤独了。书里有一个很丰富的世界，真的，你们不过来看一看吗？而现在终于又有人可以和我分享这个世界了。之后我便常约小娟一起上厕所，一起洗澡，一起洗衣服，两个人渐渐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而陈佳薇却有些着急，她对我的态度又热情了起来，这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失去我这个好朋友，又或许因为她在温雨菲的心里还不是最好的朋友吧。那个时候，每个女生都有自己最好的朋友，这对渴望同伴的我们而言很重要，可温雨菲却是例外。

温雨菲是公认的漂亮，白皙高挑，气质清冷，天然就带了份高傲和疏离感。她成绩也很好，我是万年第一，她是万年第二。她也和我们一起玩，可却总感觉若即若离的，遗世独立，好像天生比我们高贵，这或许是因为她穿得比大多数女生都好吧。而她也并不急于融入我们，又或许她也不需要努力融入我们，因为想和她当朋友的女生很多。她其实待人还算礼貌，可女生们对她的态度却是两极分化。有的女生拼命讨好她，想成为她的朋友，比如陈佳薇，有些女生面上虽客气，可却会在背后说她的坏话，说她目中无人，说她学习那么努力，却永远考不了第一。我两边不靠，可温雨菲待我却与他人不同，我总感觉她是想把我发展为她的好朋友，可我已经有小娟这个好朋友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温雨菲怎么说都要排到第二梯队了。

村小晚上没课，可却有晚自习，可我们也根本不会自习，不过是坐在座位上，看闲书、画画、和朋友传纸条，消磨着时光。晚自习上到8点，一到点，我们便像笼中的小鸟一样，一起飞离教室，飞奔到宿舍。那时我们常玩的游戏，是演戏。有一回演的是后宫戏，我演的是公主，温雨菲是皇后，陈佳薇是贵妃，而小娟演宫女。现在想来小孩也有种天真的势利，明明只是一个游戏，却按角色也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成绩好的演好的重要的角色，成绩差的演坏的客串的角色。因为在校园里，成绩永远是评判学生最重要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