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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774)+番外

圣人已经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头发半白,元贵妃死时那一场病,挨过是挨过来了,人却将近灯枯,最后亮得一刻,还真当自个要好了,哪知道爆亮一瞬,倒比原来精神更差,他倒是还想早朝,可早上支撑着起来了,坐在朝上竟打起瞌睡来。

越是看着祖宗画像,越是觉得这辈子大半虚度,前半段争皇位,后半段却耽于享乐,越是年老越是心慌,到真的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心头竟清明起来。

一只手都能勾到一个死字了,害怕恐惶反而淡了,他心里真正恨的既非太子,也不是成王,而是那个自称天人的元贵妃,生生掐死她还不够,夜里想起来,都恨不能再把她拎出来挫骨扬灰。

可纵是他有这个心,也无这个力了,还得打发人体面的发葬了,想着前头那二十年,再看看算计筹划了许久的儿子,知道大势将去,嘶哑着问道:“多久了?”

成王垂着的双眼抬起来看他,目光好似墙上的画像,圣人只觉得前后两道,一道灼着他的背,一道灼着他的心,捂着胸口闷咳一阵,成王笑一笑:“二十七年。”

他半路回来,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确是二十七年,可听进圣人耳中,便是他自三岁识字起就谋夺帝王位,便是早知他有野心,也依旧大吃一惊,一双黄浊眼睛定定盯住了他,喉咙口嗬嗬出声:“比我出息的多。”

藏了十来年,临了露得这个破绽,也是知道他就要死了,眼前再无能挡他的人,圣人此时说不后悔是假的,可再后悔也是无用,反倒摆一摆手:“你去罢。”

成王立起来往外去,听见身后竹简一响,却是他把郑家那些个书简往炭盆里扔,成王余光见了,转身离开,不到入夜,圣人就下旨叫成王监理国事。

明湘在寒露前生了个女儿,喜信报到纪氏跟前,纪氏一面安排了人送喜盒去程家,一面倒替她松得口气,这个孩子原当保不住,不仅足了月,还晚来了几天,是个女儿倒省了许多事。

早两个月程家长媳也生了个女儿,明湘这个性子,安静度日便罢了,掐起来非得吃亏不可。明湘倒很欢喜,她一向生的单薄,便是怀孕时也还是那付身条,打背后看再不像是孕在身的,她越是不胖,程夫人越是觉得是头三个月叫气着了,这胎才怎么养都养不壮。

白芍一家子叫打发了不算,余下一个绿萝恨不得缩了脖子装鹌鹑,寻常都不敢往程骥面前凑,先还想着胎稳了总有出头之日,可没成想明湘是这个怀相,越发不敢造次,程骐都添了妾,程夫人还牢牢看了二儿子,不许他胡来。

明沅自也备了礼,并几件小衣裳亲自送了过去。明湘躺在c黄上,c黄边就是悠车,她人不胖,孩子却生的白胖,头发细茸茸的,小小两只手兰花瓣儿似的翘着,小嘴巴抿得一点,明沅一看就笑:“长大了必是个美人儿。”

明湘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女儿的额头:“我哪里还想这些,只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就足够了。”怀的时候巴望着是女儿,又想着她往后要学些什么,长的如何,可真等生产了便只想她平安健康,稳婆说得一声是个千金,明湘还睁了眼儿,倒是锦屏道姑娘样样齐全,明湘这才昏睡过去。

明沅听了就笑,摸了她的细指尖:“这样小。”

明湘抱了女儿,摸着指尖放到唇边亲一口:“转眼就大了。”

明沅笑看了她,光看气色就知她过的不错,这屋里因着做月子,窗户fèng糊的严严实实的,可厢房隔断的墙上整一面挂着一幅山水图。

明湘见明沅看这画抿了嘴儿笑了:“他怕我闷得慌,专淘换来的。”两面玻璃嵌着这么幅纱画儿可是所费不菲,程骥肯花这份心,明沅便替明湘高兴,伸出根指头刮刮脸儿,这却是明洛常做的。

明湘会心一笑:“也不知道五妹妹在蜀地过得好不好。”姐妹两说得些话,程骥回来了,明沅见天色尚早,知道是特意早回来看妻女的,以掩口一笑:“我也该走了,再晚天就暗了。”

把给明湘嫂子的礼也拿出来:“这个是给你嫂子的。”既来了,多一份礼不过多费几个钱,却是两面讨了好处,她一拿出来,明湘就带着笑意伸手点点她:“记着带些红蛋喜钱回去,还有新酿的菊花露、黄地精,再带些生地回去煮粥吃。”

明沅坐了车回去,往朱雀街上走,待到这么晚,就是跟纪舜英约定好了要一道在外头用饭,她连帏帽都带了出来,这时节正是热闹的时候,担了柴担了菜的往菜市ròu市去,再有早出摊子的,一根扁担上挑着锅子凳子,车马行的慢,走走停停,明沅正想着纪舜英带她去哪儿,就听见响了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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