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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身(101)+番外

作者: 鼎儿 阅读记录

那个破败的木门时隔十年,终于再次被推开了。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没过了沈栖的脚,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路了,而儿时记忆里的那棵桂花树,此刻已经枯死了。

沈栖走在前面,把杂草踩下去,牵着周景棠的手带着他进去,走到屋子里时,两人的鞋都已经湿了。

没有人住的房子没有生气了,透着些阴沉的感觉,触摸到任何地方都是一手的泥或者灰,走到了门口,沈栖已经没有想要进去的想法了。

他想过回来一定要好好四处看看,可是如今已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沈栖和周景棠在屋檐下站了很久,直到雨停了下来。

雨后的院子湿漉漉的,杂草丛生,泥泞不堪,沈栖和周景棠门都没推,就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回头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色泽温柔。

沈清竹的墓地在镇子东边,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来的地方。沈栖把她安葬在这里的初衷,是希望从家门口看到阳光升起时便仿佛可以再见到她,那时候哪里知道自己会一走就是十多年。

雨后的溏沁镇仿佛被洗过一样,干净透亮,站在墓园的山腰上,可以俯瞰整个小镇。

周景棠和沈栖并肩走着,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聊着柳城里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墓园里人挺多的,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有孩童嬉戏打闹,被大人呵斥之后,虔诚地在自家先辈墓前磕头作揖。沈栖被逗笑了,拉了拉周景棠的袖子,示意他看过去。

笑过之后,他神色徒然凝固了下来,周景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沈清竹的墓碑出现了前面。

墓碑上黑色两色的照片里,那个温柔恬淡的女子一如当年,眉眼间都是温柔的颜色,怎么看都是一副心善的容貌。沈栖如今都还有些诧异,这样一个沈清竹,与人为善了一生,怎么唯独对自己心狠至此。

沈栖拉着周景棠的手,在墓碑前久久站立,很久之后,周景棠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沈栖说:“妈,我回来看您了,这些年,我……其实想念过您。”

他苦笑了一下,说:“您应该没有想过我吧,您在另外一个世界和您真正的女儿在一起了吧。我很可悲啊,即使如此,下辈子还是想做您的女儿。”

“不过,您更可悲吧。”

“您拖着最后一口气都要去见最后一面的那个人,在您走了之后,从来没有来看过您。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处心积虑去伤害的人。”

“何苦呢?”

沈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的,他握紧了周景棠的手,笑了笑说:“妈,这是周景棠,您还记得他吗?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您会祝福我们的吧?”

周景棠说:“沈姨你好,好久不见,我来看您了。”

沈栖原谅沈清竹了。

从那一口蒸糕开始,他便不再恨她了。

曾经他对沈清竹的感情很复杂,她是他孤独的成长中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后来怎么也无法释怀的存在,可是很多年前在灵山古寺的时候,他虔诚地跪在佛前,许下的第一个心愿便求她此生功德圆满,来生顺遂。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夜风沁人心脾。

回去的路上,沈栖问周景棠:“你怕不怕啊?墓地啊!”

“不怕,”周景棠说。

沈栖突然停住不走了,周景棠回头看他时,他笑着说:“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周景棠走到他面前蹲下,待后面的人如同树袋熊一样趴了上去之后稳稳地起身。他的背很硬,趴上去并没有舒适的感觉,也正是因为那份坚硬,所以让人有安全感。

周景棠掂了掂,说:“我发现你好像有肉了。”

“很重吗?”沈栖知道自己不胖,但是一个一米七几的青年再瘦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不重。”周景棠说,“你可以再多吃点。”

下山的路是很长的石阶,弯弯绕绕一直延到山脚下墓园的出口处,一路上都有暖黄色的路灯,明亮又温柔。

周景棠在山脚下把沈栖放下来的时候,气息依旧很稳,笑着说:“你高中那会儿为什么没有这种觉悟呢?”

“什么觉悟?”

“让我背你啊。”

沈栖仔细想一想,确实已经想不起来高中那会儿自己是怎么心态了,早知道最后他们会走到一起,那时候应该对他再好一点的。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周婶过来邀请他们去她家里过夜,但是沈栖和周景棠都拒绝了。他们开着车去镇子上的加油站加了油,连夜回了柳城的酒店。

回到酒店的第二天,周景棠便接到了莫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声很稳重,带着很重的柳城口音,比很多年前大方了许多,在电话里叫他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