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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33)

盛臣祎赶紧笑眯眯的揽过奶奶,谄媚道:“奶奶有我陪还不高兴吗?”

伸出枯皱的手,老太太毫不留情的扒开他的俊脸:“去去去,一边去,看到你这没用的小子我就心烦。”

“呵呵。”他干笑两声。

“生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处?”奶奶打鼻孔里哼了哼:“没出息的家伙,翻江倒海折腾了半天,一个媳妇都讨不着。”

饭菜是人家屋里的香;孙子是人家屋里的好,他该说什么?要不然去毁容,把腿锯短一截,试试能不能招点桃花运?

盛臣祎好气又好笑的望着老太太,佯装抱怨:“奶奶心眼太坏了,一点都不疼我,你要知道没有我哪里来的孙媳妇?”

“嗯,我疼你爱你,你能当场变出个孙媳妇来吗?”老太太不给面子的嘘他。

老太太以为他是魔术大师懂大变活人不成?瞥见她一脸的不屑,盛臣祎开玩笑说:“这姻缘啊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我很放得开的,现在只要有人报名我立刻娶她。”

老太太转过头去瞪他,突地换上一副“猎物已上钩”的奸诈表情,指着他的鼻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

怎么听了这话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老太太从茶几低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看看喜欢哪个?”

公司的几个老股东一听说老太太有意给太子爷物色媳妇,立即踊跃响应“选妃”的号召,各家把所有待字闺中,姿色过人又贤良淑德的女孩们一股脑的送上了战火纷飞的前线……大部分通过初选合格的在下一轮也逃不过更严苛的“选妃组委会主席”再审,毕竟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最后硕果仅存目前盛臣祎手里的“十二钗”。

天,他差点扇自己一个耳光——干嘛总学不乖,嘴巴那么贱?竟然被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家雷到,自动跳进陷阱里受死。

故意装得很惊讶,指着一字排开的待定娇妻照片,结巴道:“奶奶……这这这是在干嘛?”

“帮你挑媳妇儿呗。”老太太眯着老花眼睨着几个属意的闺秀——这个嘛腰细臀翘一看就知道能生;这个嘛小嘴儿特甜开口闭口奶奶奶奶的叫;这个嘛是大学生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真难取舍。

“奶奶,您不用太操心了,我的媳妇我自己会挑。”他试着陪笑脸,讨好的说。

老太太掀起眼皮嗤道:“没错啊,这不是在给你挑?”

“我的意思是自由恋爱、婚姻自主。”烫手山芋般把照片推开,盛臣祎坐立难安。

“谁让你恋爱不自由,婚姻不自主啦?”老太太夹带一丝火气,面上的皱纹呈现出严厉的印迹。

盛臣祎尽量微笑着,保持态度平静的说道理:“奶奶,我的想法是,我的伴侣绝不是像这样挑萝卜似的选出来,而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经过互相了解,彼此产生好感后再考虑结婚。”

老太太睥睨他,露出怪他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哼唧道:“这些个女孩子有谁不是机缘巧合来的,哦,你以为她们生得水灵灵的就没别人眼馋,合着当萝卜光给你一人挑?”

“她们当然不是萝卜,我说的是行为。”

“什么行为?臭小子,你想说话不算话?”老太太拿出杀手锏,特像坐在垂帘后头影响了中国历史进程的某个贵妇人。

盛臣祎知道自己今天是死定了,顿时没了言语,抓住时机老太太做出总结性发言,“废话不多说,我是民主人士,从明天起你每天去见一个,选出喜欢的姑娘,按照你‘互相了解、产生好感、考虑结婚’的想法三步走。”

哪里民主了?他怎么完全没看出来?简直是独裁、专横!

“奶奶,你真的觉得凭我这样一表人才的大帅哥,还需要长辈安排才能找到媳妇儿吗?”盛臣祎不死心的想打消老太太荒谬的念头。

老太太正色道:“这么多年来,跟你来往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但是唯独缺一个正宫娘娘,事实证明娶妻和长相没有任何关系。”

“我现在要忙事业嘛……”他喘叹。

“知道你没空,所以我这不是帮你分忧?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盛家的祖训是说一不二吧?”老太太反正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言下之意——小子,你这亲是相定了。

盛臣祎整个人不由得泄气,萎靡的说:“好,我听您的。”

这话顺耳,老太太的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全是甜蜜的褶皱,语调颇为温柔的说:“嗯,乖,给你一个大红包压岁,大吉大利。”

盛臣祎无语的接过厚厚的红包,刚毅的薄唇抿出一条僵硬的直线,欲哭无泪。

正月初一,处处充满了喜迎新春的浓烈年味儿,坐落在市中心繁华地带的著名西餐厅里,天花板上、廊柱上、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颜色艳丽象征吉祥的饰物——不停转动的“福”字;大串大串红绒布包金边的“鞭炮”;缀着长长流苏的火红“中国结”等等,如果不是食客们使用着刀叉大啖沙拉、牛排,真是一点看不出此地是有口皆碑,以供应西洋食品为主的餐厅。

她既庆幸又骄傲,虽然早就从照片上或是家人的嘴里看到、听说过眼前这个男人,但是亲身实地这么近距离的和他在一起,简直无法抑制住激动。

他好帅!

当他准时的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大概餐厅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住了视线,身材高挑伟岸的他穿着一件铁灰色复古的中长风衣,脖子上随意的搭着条黑毛线围巾,更衬出熨烫得平整没有丝毫褶皱的衣服线条硬朗有型,宽阔的肩膀让女人有种想要依靠上去的安全感。

她知道他有四分之一印度血统,估计正因为这样所以他的眼睛非常的深邃,眼珠里带着一抹淡淡的金色,周围的灯光吸纳其内折射出神秘的光泽,辉映着他左手尾戒上的菱形猫眼石;一撮微卷的发落在额前挡住半边眉毛,健康的蜜色肌肤散发着金属的质感;他缓缓吃着食物的样子让人不禁联想到好莱坞电影里的优雅绅士……

“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冬天一到尽头,真是好的消息,温暖的春风,吹醒了大地,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

我靠,盛臣祎差点忍受不了的想把经理叫过来让他们换首曲子播,天晓得从早上开始,他就是被这无休止的不断重复着的贺年歌吵醒,昨晚一夜无眠到天将明才勉强倦极睡去,结果连补个眠的机会都没有,害他把脸蹭进枕头里痛苦的呻吟,在床上挣扎直到被齐妈挖起来……

蹊跷的是出门前来这边一路上每一家店大家和事先商量过的一样都放这个歌,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西餐厅——怎么还是这个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歌?

他捏紧手里的刀叉,担心自己太过狰狞的表情吓到对面的女孩子,盛家从小言传身教的是:男人一定要照顾女人。他不得不尽量释出笑容,压低缺少睡眠变得沙哑的嗓音与她交谈,其实已经头昏脑胀的快绷不住了。

这个女人他不记得在“十二钗”里排第几,全由奶奶在幕后操盘,他只负责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出勤。

首先他要澄清自己绝不是迁怒故意找碴,这个姓黄还是姓王的小姐僵硬得只比店外的人形立牌好一点点,正襟危坐在位子上,腰腹跟大腿呈90°角挺着,老是低头侧脸不敢拿正眼看他,反而频频扫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随时注意着仪容完美整洁,一碗罗宋汤喝完了她的唇膏竟然仔细得维持原样未变,这不是人形立牌是什么?

头盘、开胃菜、汤、主菜统统上过又撤走,他们之间的谈话仍旧停留在诸如“我听奶奶说你如何如何……”;“我妈妈告诉我你是XX大学毕业的,好巧,我认识的谁谁谁跟你同校……”;“我舅舅是谁谁谁……”之类的,围着双方的三大姑七大姨那些有的没的朋友亲戚乱绕,怎么着也绕不到彼此身上。

盛臣祎想他们这是失散家属联络会是不是?哎,翻脸不难,难的是明明很想但是不能……他知道她喜欢他,过去“七十二嫔妃”不是玩假的,即使她表现得如小家碧玉般含蓄,可是她趁他不注意偷瞄过来的眼神热烈得能烤熟一只鸭子。

不过他敬谢不敏,他不想当别人心目中觊觎垂涎皮脆肉嫩的烤鸭,更不想变成满足女人虚荣带出来搏面子的筹码,如果她真心想交朋友,大家年轻人有什么关系,大大方方直接讲出来便是,干嘛扮矜持、拿乔,搞得别别扭扭,浑身不舒服?

终于憋至晚餐结束,他已经没有了一丁点送女孩回家的心情,惟一能做的是帮她叫车并提前付了车资,拜托运将大哥完成最后的步骤,接着几乎是引擎声一响起他就拿出手机立刻拨给了罗睿康。

“喂……碰!三条……臣臣,你在哪儿?”那家伙居然在跟人砌长城。

“你能出来吗?”盛臣祎拉了拉围巾,天寒地冻的他像卖火柴的小姑娘站在路边,希望有人愿意施舍点善心出来陪陪他。

“出……出得来……杠!都别动哦,小心哥哥我杠上开出好一朵美丽的魔力花!花!花!花!”罗睿康一连喊了几个“花”,从音响效果里听得出那边的厮杀已趋白热化,他甚至听到罗妈妈在喊“炮、炮、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