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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19)+番外

石桂只当没听见,也不知道银柳嘴里这个她是谁,照样烧火褪毛,切了雪菜滚进竹鸡汤里,端了汤锅往正房去:“婶子不及吃饭罢,我去买一把细面,下到汤里吃。”

陈娘子见着她满面是笑:“今儿怎么来?可是放假?”

石桂点了头:“干娘放我一天,我想着总该来看看婶子的。”

陈娘子一听见说认了郑婆子当干娘了,果然是个会来事的,心里这口气不松,一面舀了汤喝,一面道:“你也是当丫头的,心可别大,自家是个几斤几两可得摸得清楚,上头就是一板子打死你,契上也写得明白了,往后这生生死死,可不相干。”

眼睛却没看着石桂,反望着厨房,口里还肯停:“见着个男人说句甜话就真当自个儿飞上枝头,高枝落不住脚,滑下来跌死你。”

虽不是说给石桂听的,她却也听在耳里,看银柳这付模样深觉有理,应一声:“婶子教导得是,我哪能起这个心思,我还回家呢。”

陈娘子还没骂尽兴,听见这一句,回转来打量她一眼,陈娘子知道她打着主意,倒安心受用了她的殷勤。

“婶子才刚说要到收成的时候再到乡下去,可会去兰溪村?”说是说收成不好再去,可就是丰年也有饿死的,只要天下还有过不下去的人家,就有牙婆的嚼口,陈娘子是惯做了水陆生意的,她奔走一趟再不落空,若是回兰溪村,还能开口让她帮着捎些东西。

陈娘子笑一回:“这可作不得准儿,你想叫我报个信,我记下了,若是回去,定替你送信。”还能特意跑一回不成,石桂点了头,便是陈娘子不去,秋娘石头爹两个也要来的。

“家里这样吵闹,连个粉粿团子都无。”一面说一面走到门边,冲着对街叫一声,不一时就有个小孩子送了食盒子来,里头装了团子炸鱼,是陈娘子的回礼。

石桂把一付鞋垫拿出来,她统共做了三付,俱做了人情,陈娘子收了更乐:“有人住我这屋子半年多,一针一线都没孝敬过,有人住了两三天,就能记情,人同人真是比不得。”

一口应下来:“你放心罢,便我不下乡,也有人去,我让人替你带个信儿。”牙婆这行当少不得下乡,总有熟识的,叫人带问一声也不过就是嘴皮子碰一碰的功夫。

石桂对着她行个礼,陈娘子抿了嘴儿指指她:“你这可不成,规矩还不全。”说着又道:“总归你想着回家,这一门差事倒正好,只要塞住了那姓王的,便能回去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卖了身的丫头,先时家里还念着,隔两年尝着甜头了,情份也都丢过一边了,哪里还能想着有个女儿在吃苦头,只石桂这会儿还念着家,等知道亲人不过水蛭,自家也就知道了断了。

陈娘子此时也不点破,只应下替她传信,又拿了两盒子糕给郑婆子,一盒子给石桂,收了她一付鞋垫,还了她两条帕子。

中午就留石桂吃饭,银柳还只缩在厨房里装死,她那脸颊肿得老高,嘴巴里头破了皮儿,才刚吃茶就吐出一口血水来,只得把茶水摆凉了才敢一口口咽下去,吃饭是更不必想了,若不是石桂来打茬,也不知道陈婆子今儿要怎么料理她。

石桂出门买了细面,郑婆子又叫切了些猪头ròu来,竹鹧鸪本就生的嫩,滚得几下就出了鲜味儿,切好的雪菜下到汤里,两个人就着锅,把一只竹鹧鸪吃得干干净净,跟着把面下进去,连汤都喝了。

石桂收拾了碗筷,陈娘子还吃酒配猪头ròu,一口口抿了,一面吃一面打了个饱嗝,笑眯眯的看了石桂:“你且安心罢,我应了你的事儿,定给你办了,你白大娘也还记着你呢。”

两个说些闲话,陈娘子问石桂在宋家过得如何,石桂一一说了,陈娘子经手了这许多人,说出来的话总有几分道理在,她吃得面上酡红,舌头都大起来:“再不能学那些个妖妖调调的,便是想挣个姨奶奶的位子坐,也得极安份,似这样的,死了都没个埋骨处。”

说着还指了厨房,银柳的来历她摸得清楚,无非就是想着吃油穿绸,当个能在宅子里抖起来的姨奶奶,也不想想哪个稀罕她这一条命:“当丫头的,比不得主子屋里一件贵重摆设,真当这些人家惜命不成。”

她吃得醉了,就跟开了话口袋似的,半是提点半是告诫:“那些门前立狮子,墙上刻诗书的人家,才真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说完这一句,还打起酒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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