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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4)+番外

石桂拿着勺子一口口喂喜子喝汤,原来白胖胖,如今瘦得豆芽菜一样,成了个大头娃娃,这会儿抱着汤碗喝个不住,肚皮吃得圆圆的,两腿一伸躺到c黄上:“要是明天也有,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娘子就来接石桂,秋娘眼睛肿成核桃样,石桂反过来劝了她:“娘回去罢,过年的时候我给喜子捎吃的来。”

屋里两个躺着,只有秋娘送她,抱了她只是垂泪,从头顶一直摩挲到手掌心,看了一夜抱了一夜,可怎么也没抱够,不是她亲生的爹娘,可这么待她也不差什么了。

家里有了钱就想着给她裁花衣裳做裙子,这么丁点大的姑娘家,村里谁也没能戴上银丁香的,年景好的时候也给她买了来穿耳朵眼,更不必说还有个于婆子见天嚼舌,过得虽苦,日子却是顺心的,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叫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秋娘跟在油车后头走了长长一段路,出了村口,过了石桥,石桂就这么掀了车后的帘子看着,秋娘一路走一路哭,她咬着唇儿不落泪,手指头攥得紧紧的,一定还要回家来。

天还没亮透,四处都是雾,秋娘的影子越来越淡,到再也瞧不见了,剩下满眼凄凄茫茫的野蒿糙,她才转回去坐正了身子,一车的女孩儿,彼此看一看,俱都不出声。

青布油车里挤挤挨挨着坐了七八个,一个个相互挨着,头碰了头脚对着脚,小道上坑坑洼洼,长糙里埋着乱石,不时就颠簸一下,车身跳高了再落下,到了这儿就是出了村子了,石桂最后看了一眼村口,记着那棵古槐树,把兰溪村三个字刻在心上,驴车慢慢悠悠往前行,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低声啜泣起来,先时声儿小,车外头人也不当回事,等这一圈女孩都忍不住哭了,外头一掀帘儿,陈娘子眼儿往她们身上一溜:“哭甚,这是带了你们去过好日子了。”

石桂把小包裹放在膝盖上,打里头摸出个些糖块来,就是白大娘给的那角,秋娘全要给她带着,她把糖拍碎了,留了一大半给喜子。

糖粒黑乎乎的,可石桂一拿出来,这些姑娘们便都收了声,腮上还挂了泪,一抽一抽的看着她。

她笑一笑,把手摊出来:“吃罢。”

胆大些的伸过来拿,胆小的怯怯望着,石桂再往前送,这才敢拿了,含在舌尖上一点点等着它化开,快两三年没见这零嘴了,这会儿吃着,虽不哭,怎么也笑不出来。

自上一年闹了蝗灾,村里没留头的姑娘,就一个个坐着陈娘子的的车出来了,能到这会儿才卖的,俱是家里宝爱的,想留却偏偏留不住。

兰溪村的姑娘百里挑一,桃林柳溪里养出来的女孩儿,个个生得雪白脸盘桃花眼,买的人说明白了,这样的姑娘收罗了去,就是学吹学唱学弹打的,穿的是绸,吃的是油,出去了就是过好日子的。

这话不过骗骗耳朵,骗不过心去,不是不知道,却告诉女儿去的是好地方,家里多收几两银子,一家人好度日。

陈娘子是村子里白大娘的亲戚,既是一个村子里的,她来收人,便多舍个一两半两的,卖出来的姑娘家,比起门子行院跟卖作童养媳妇的苦楚,往大户人家当丫头,已然算是好前程了。

她们行得一程,在茶竂里给驴子喂上糙料,几个姑娘喝一碗热水,肚里饿得发虚,又往城里去,到得城边,陈娘子掀了帘子,叫下一个丫头去,等车再行起来,还有人问:“二丫呢?”

这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无人答她,她问完也就明白了,怔得一刻,再不敢哭,咬了嘴唇直发抖。石桂看她年纪着实小,又给了她一颗糖。

心里发苦,嘴里吃着蜜也不甜,统共八个女孩儿,一站站的停,到了渡口坐船还剩下五个,等下船换车,就只余下三个了,两舟之间卖掉的,还怎么找回家来。剩下三个前途未卜,俱都缩着身子,石桂留意看了,除了自个儿,留下来的都是生得颜色好的。

布车回来一趟总带着几个人,一巷子里住的三姑六婆,陈娘子的行当还算是体面的,有钱人家走动的多,脑子活泛手上灵便,巷子口走进来,见着她都问一声好。

在个小院跟前停下来,陈娘子拍两下门,立时就有人开,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一口吴语:“姆妈回来啦。”

陈娘子指指这几个丫头,那姑娘上下溜一圈,笑了:“这回的倒是好货色。”石桂先还当她是陈娘子的女儿,等到把她们安排了屋子,这才看见里面还呆着一个姑娘,生的花朵儿也似,看见她们来,笑一笑,替她们安排下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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