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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551)+番外

事情安安稳稳的过了二十年,没想到连死都不得安生,要上族谱要落葬,阎王爷那里还得有个名份,老太太手上转着念珠,早知道这钝刀子戳心窝会这样疼,那会儿还有什么名声,就认下是私生,叶家总要肯的。

此时再想二十年前如何如何,早已经无用,老太太站在廊下,耳朵里听着前头打锣诵经声,眼睛盯着灰瓦上那一片枫叶红,棺木不在了,还是替她念足四十九天经,这辈子缘份尽了,下辈子两个人再结红线,想一想又叹一声,还得投个好胎,不必非是官宦人家,田舍翁小儿女。

这么想着又想到了甘氏,她原来也是富足田舍翁家的女儿,老太太人站着,七宝在身后扶住她的胳膊,听见她呢喃一声,念了句佛,还道她想着要念经了,便道:“佛堂里的香已经点上了。”

老太太阖阖眼儿,手略略一抬,七宝扶住她的胳膊,转身还回佛堂去,跪在蒲团上,看着观音面,深深磕了个头。

宋荫堂到了码头,高甲把信送给叶文心,叶文心知道是今日要走了,点了火盆子,把她叠的那些锡箔全烧化了,石桂替她膝下垫了个软垫,火光映着她的脸,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把把撒着黄纸元宝。

菱角站在门边不敢进来,连她都知道,死了太太,院里两个姐姐脸上就没有过笑脸,越发乖巧起来,这两天连写字都更用功,拿了功课给叶文心看,她脸上才能松快些。

石桂也怕她伤心太过,她本就茹素,这会儿吃的越发清淡了了,自亲下厨炖了粥,拿梗米炖得起油花,再往里头搁上红糖给她补身子。

叶文心放下手上的活计,一刀一刀的买了黄纸来,石桂替她裁,叠元宝是跟着刘婆子学的,先是为着沈氏,如今又为着叶氏,夜夜给她烧化了去,哪怕只当个开道钱也好,路上好走,少受些阴差的慢怠。

小院里头能办的有限,叶文心自家不吃荤食,也还是上了灶,她其实是会做饭的,生在扬州,从小时起就是时不厌精,好与不好尝得出,还能指点厨子一二,不会烧火不会刀工,有石桂办她,还是在头七这一日,置了一桌子菜。

油煎小鱼,大煮干丝,鸡鱼双鲜的ròu丸子,当中还摆着蟹粉狮子头,东西都是村里头能办的,河里才刚捞上来的小鱼,条条都脂肥ròu香,拿油煎过,鸡鱼都是现买了来拆骨下刀的,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刘婆子也只能打个下手,心里还道这姑娘太讲究,等真个出了锅,香味儿惹得菱角不住在门边咽口水。

桌上供了香烛,再摆上这几样菜,做的全是扬州菜,让叶氏尝一尝家乡风味,石桂忙里忙外,平心来说,叶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家,她自家淡漠了,对甚事都不怎么着紧,手底下的丫头活计轻省得钱又多,在她院里当差,比在哪个院里头都还容易些,人还这么年轻,过的却算不得甚么好日子。

堂前摆上东西,屋里只留下石桂叶文心两个,一壶桂花酒,还是石桂秋日里泡的,正好起出来给叶氏添杯。

刘婆子跟菱角两个都在外头,叶文心写上一张黄纸,点上三支香,把黄纸贴在桌前,烧化了纸钱,守着这些热菜慢慢变凉:“听我娘说,原来姑姑爱吃红煨鳗,此时不及办,等往后再祭,必给姑姑奉上。”

石桂垂手立在一边听叶文心轻声说话,她说几句就烧上几个纸钱,难得说上这么多话:“姑姑留的信我看了,必按着姑姑说的去办,我原来就想去穗州的,姑姑病中还替我想了这许多,我心中感念,一刻也不会忘。”

她一直跪着,石桂给杯里添酒,一次倒上一些,不倒满杯,等一柱香烧尽了,人就是来过又走了,叶文心站立不住,还是石桂扶了她起来,把黄纸收拾了,让刘婆子把菜撤下去。

这菜叶文心是不碰的,她还在守孝,菱角却狠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馋了一天了,才吃一口就瞪大了眼儿,刘婆子夸个不住,石桂却没心思吃,叶文心要去穗州了,那么她跟喜子两个呢?

秋娘不知所踪,石头爹也杳无音信,她是在这儿等,还是回家乡去,又或者是跟着叶文心去穗州,自叶文心问过她,她就一直在想,作为女子,自然想往民风更开化的地方去。

穗州女儿也能顶门立户,女户这一说在穗州几乎无人提起来,为着便是这样的女子太多,若真是立了女户就能免税,要少收许多税收,特别是穗州女织布纺纱,能置下田地来的极多,一文不收田地税就少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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