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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太太(76)

作者: 迟语公台 阅读记录

回想一下,他俩木讷少言,状似平庸,不像是什么大才。显然,能得太后恩赐功名,靠的还是裙带亲长。

而且他们得的还是进士及第,明明一场试都没有考,却比孙山等四十六位进士出身的考生要高出半头。

如此上进,当然会惹得其他读书人不快。

“此事不公!张镶,吕宗简二人文名不彰,未见有诗赋文章传世,怎配得上进士及第?”

“太后如此厚赐倒是抚慰了权贵,就不怕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吗?”

“就是说啊,真要赏赐,大可赐个同进士出身。怎么进士及第都拿来赏赐?难道张镶吕宗简,就一定比咱们末进士强吗?”

“那还真说不准……听说张镶曾考过了解试,可不是最后一名哦!”

等会!

这不是该同仇敌忾的时候吗?怎么又绕回到我头上来了!

孙山这下可有些不悦了。

一旁的陈庭柳轻轻咳嗽了两声,孙山转过头去一看,就见她瞥着蝶儿手里的小匣子,还俏皮地眨眨眼。

孙山知道,匣子里正是陈庭柳打算带去春雀那里试玩的案戏,也是计划中要在琼林宴上“一炮而红”的商品。

是的,陈庭柳想用案戏赚钱。

大概是只能吃炊饼的穷苦日子太过刻骨铭心,陈庭柳对经商产生了极大兴趣。她在背后出主意,陈保有人有钱有铺面,二人联手,应该不难做出一番事业来。

不过孙山是士人,现在又中了进士,马上就会步入官场。为前途名声考虑,他也该离商事越远越好。

拿着案戏去琼林宴上推销叫卖,孙山心里其实不大情愿。

可现在看看,名声?他哪还有名声啊!

与其被人一口一个末进士地嘲笑着,倒不如在琼林宴上胡闹一番,换个乖张狂士的名头还更好听些。

想到这里,孙山重重地咳了两声,打断了其他人的议论。

“诸君,孙山还有些家事,不得不先走一步了。等到了琼林宴上再和各位同年把酒言欢。哦对了,介时在下还要斗胆挑战公序兄,请各位都做个见证。告辞!”

孙山撂下这句话,就带着陈庭柳离开了。

那些进士面面相觑,然后就笑成了一片。

“我没听错吧,末进士要挑战状元郎了?比什么?诗词?对联?还是辩经?哪样他能赢!”

“我看那末进士人高马大,说不定要比相扑,比喝酒咧!”

“那怎么可能?琼林宴上多有高官在场,真弄成了瓦市子里地痞斗气的样子,那得多丢人啊!”

“他现在就不丢人了吗?说不定已经破罐破摔了。不过咱们得盯着点,他自己乱来也就罢了,万不能连累了状元郎。若真提出什么不恰当的比斗,咱们大伙一起出声,把他给堵回去!”

这些话,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孙山耳朵里。

“陈姑娘,你说这些个人,会玩案戏玩到上瘾吗?”

“他们那么喜欢秀优越感,又年轻气盛,我觉得肯定能上钩!”

“好,那你跟陈保说说,卖的贵点!”

“你放心,坑不死他们!”

这一对假夫妻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夫妻相。

琼林苑在城西顺天门外,与金明池正相对。此苑自圣祖时就开始修建,然而时至今日都不能算是落成,苑中亭台楼阁,清池假山,自南方上贡的花木盆景,每年都在新增扩建。

每逢科举,殿试唱名后的几日,新科进士们会穿上官袍,戴上金花,跨马游街,从东华门一路行到琼林苑,接受天子的赐宴,是为琼林宴。

琼林宴当日,整个汴梁城的百姓都走出了家门,涌到街上来看一看这些下凡的文曲星。

自然,行在队伍最前面的乃是独中三元的宋庠,他所经之处,必能得到最大的欢呼声。

而按照名次排位,孙山自然处于队伍的末尾。他骑马经过时,人群中的狂热基本已经消散,倒是总能听到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教育孩子。

“你可得好好读书,将来也像状元公那样骑大马,做大官!可别像你表哥那般贪玩,经书也不背,文章也不写,回头到了考场上,肯定要名落孙山的!”

“娘,什么叫名落孙山啊?”

“孙山就是最后一名的意思,你比孙山考得还差,不就落榜了吗?哎,你看,那个在最后一匹马上耷拉着脑袋的,就是孙山!你瞧瞧他那个样子,能跟状元公比吗?所以我儿千万要用心念书,学那独中三元的状元公,莫学那个最后一名的孙山!”

嘿!

中进士跨马游街的时候都能被人指着骂,孙山是万万没想到的。

而新科进士的队伍行进得很慢,为了让那些百姓看个痛快嘛。以致于孙山在马背上煎熬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抵达了琼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