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修尔凝视着面前的大将军，他的神情依旧友好得完美无缺，没有被挑衅，没有被激怒，但在华丽的面具之下，他的心开始颤抖。有一种情绪好像从地下渗出的毒气一样慢慢爬出来，围绕，侵蚀。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了？高傲而不可一世的亲王被一种危险的情绪撞开了漏洞，是愤怒？面前的魔物把血族说成了比人类还不如的种族，这是对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的侮辱，是对所有血族的侮辱。但是……
房间里突然吹起了一些不自然的风，轻薄的装饰纱织品在空中翻扬了几下，风的源头还没有显现，气息和声音已经回荡起来。
“嗬，莱伊克卿，这是怎么回事？”
风汇聚成形状，撒旦站在床边，金色的眼睛稍许眯着，俯视着已经跪在地上的莱伊克。
“撒旦……”德修尔轻声叫出来，心里又是一下难以言明的波动，好像抓到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摊开手掌来看，什么也没有。搅乱水面的石头已经沉到了再也摸不到的地方，水面又平静得好似涟漪从来没有出现过。
“撒旦主人。”莱伊克开口了，不慌不忙，好似没有任何心虚一样，“属下是来与德修尔大将军商议有关万魔祭之事的，德修尔大将军初任此职，对于万魔祭也许并不清楚。”
“是这样么？”撒旦拖长了“这样”一词，“所以我的寝殿就成了你们的议事厅？”
“因为德修尔大将军似乎不便离开，所以属下就擅自进来了。请撒旦主人宽恕。”
“那么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么？”
“是的，剩下的属下已经整理成了公文，很快将递送至万魔殿。”
“那么你还在等什么？”撒旦的语气里开始渗着一种可怕的因子，如同一把薄刃从雾中穿透，“是想看我的耐心有多好还是想向我推荐你的继任者？”
“是，属下告退。”莱伊克再没有多余的动作，站起来迅速地消失在房门外。
“可恩，送莱伊克大将军。”德修尔向门口方向吩咐，冷不防脸颊被撒旦转过，下巴被捏得有些发疼。
“德尔。”
撒旦的金眸咄咄逼人，饱含着不悦的气团，但是德修尔的视线迎了上去，对视了数秒，撒旦的不悦没有减少，德修尔也没有退缩，但就在僵局好像永远不会缓解的时候，撒旦突然邪笑了起来，拉过德修尔，狠狠吻住，接着推倒。
原本整齐的文件散了一床。
“莱伊克真是好胆子，敢在我面前信口开河。”撒旦眯着眼，但其中的危险成分已经只是上着保险拴的枪了。
“所以他才能当你的大将军。”德修尔一边说，一边企图用右手把散落的文件收起来，但很快右手的活动也被撒旦禁锢了。看撒旦的眼神，他很有把这些碍眼的公文统统粉碎的欲望，德修尔连忙制止。
“撒旦，这些我还没看完。”
“我的德尔，你真是工作狂。”
“难道不是拜你所赐么？”
主仆两人在原因不一地不满，过了一会儿难得撒旦妥协，挥挥手，公文自动飞舞着离开了床榻，不过再接下去的他就不会管了。德修尔暗暗叹了口气，这么多的公文这下全混在一起了。
“让你的小仆人替你整理就是了。”撒旦挑开他的衣襟，露出白皙诱人的胸膛，恶意的玩弄让德修尔不禁扭动起了身体，双腿微微屈起，左手也试图摆动的时候受到了阻力。德修尔想起来枷锁还没有解开。
“想解开么？”撒旦蛊惑地舔着德修尔的耳朵，德修尔诚实地点头。
“那么把你心里的动摇说出来。”撒旦的手指移到德修尔的胸口，长而尖的指甲顶着他的心脏处，娇嫩的肌肤随时都会被刺破一样。
德修尔一惊，身体的动作停止下来。撒旦的金眸再次紧盯着他，没有之前的威逼，但德修尔感到心虚，他的防壁在撒旦面前瓦解，如同第一次被召见少年姿态所承载的耻辱被翻出时一样。
“撒旦，莱伊克说的是真的吗？人类是天上那些生物的后代。”
“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神惩罚夏娃，女子要生育，这就是真相。”
“是么……”德修尔侧眼，他看到自己光洁的肩膀，想到它的最初祖先，突然有种厌恶感。
“人人都知道伊甸园的天使有多美，那种光辉，那种美貌，”撒旦抚摸着德修尔的身体，一寸一寸，直到最隐秘的地方，“但是你不觉得堕落后的天使才是最美的么？”
德修尔没有做出回答，炙热的异物占领了进来，他开始喘息呻吟。他觉得撒旦的话是正确的，但并不是他想要的全部答案。左手腕上的枷锁喀嗒一声解开了，心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
那是不能被解开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我4点才刚起来……
bbs仍旧上不了，那边不更新不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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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27、Verse XXVI ...
[纳克科尔领地]
万魔殿西侧的领地是西大将军的领地。在它曾经的主人尼泽尔触怒撒旦之后，接任的莱伊克将自己的心腹部下都带了过来，到现在已有半年，纳克科尔的一切终于全部被掌握在了他手里。
“莱伊克阁下，您去了哪里？”从领主行宫中走出迎接领主归来的心腹有些责怪的开口，“格拉海纳阁下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莱伊克把披风往心腹手里一扔，“我去了万魔殿，见到了那个被议论纷纷的大将军。”
“那个从地上界来的血族？”心腹的眼睛顿时警觉起来，然后另一个声音接了上来。
“您是说您见过他了？”
“格拉海纳么？”莱伊克转过身，十二魔将军之一的绿发魔物进入视野，那双显着嫉恨的眼睛正在等待莱伊克更多的描述。
“你要我说什么？那位大将军漂亮得不像话，还是撒旦主人对他的宠爱到了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莱伊克阁下！”格拉海纳有些被莱伊克语气中的嘲讽激恼。
德修尔的出现是他们没有料到的。一个月前的那场征讨中揭开的真相就像一颗炸弹，从没有过的两重身份，作为宠物、情人的美丽和作为大将军的强大，整场讨伐就好像是撒旦给德修尔安排的一场一人游戏，先前不把德修尔当回事的魔物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威胁。在其中，格拉海纳无疑是站在浪尖上的，作为十二魔将军中最出色的，三大将军中一人殒亡后本该由他接位，但结局出乎了任何魔物的意料，甚至好像尼泽尔的死就是为了给这个地上界的生物空出位置一样。
“他真的如传言那样有坐上万魔殿大将军位子的资格吗？！”
“资格我不敢说，只有撒旦主人可以决定‘资格’。”莱伊克在胸前叉起手，眼神突然严肃而锐利起来，“但是，那是个危险的存在，非常危险！”
“阁下，您是说……”格拉海纳一惊，连身体也有些僵硬。
“撒旦主人给他的宠爱不是无缘无故的，没想到地上界真的有这么难缠的对手。”莱伊克的后半句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个端坐在床上的少年拥有引人堕落让人丧命的魅力，但那双眼睛低下真正在思考着什么，他这个前魔界二把手竟然也不能完全看穿。但即使莱伊克给了德修尔这样的评价，也不代表他认同了他。这是种族的优越感和尊严，就好比血族永远不可能听命于人类，这些由撒旦创造出的魔物们也无法容忍一个异类站在离撒旦最近的地方俯视他们。
“这次的万魔祭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莱伊克的眼睛斜向格拉海纳，“如果撒旦主人选择了他的领地送上的祭礼，就等于向全魔界宣告了他的地位的不可动摇。”
“……是的。”格拉海纳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到时候你想要成为大将军就只有打败我或者格雷希里，而我们魔物们就必须听从一个血族，看着那张由天界的细胞构成的脸上的颜色行事。”莱伊克继续刺激着，格拉海纳几乎听不下去了，一咬牙，抬起头。
“莱伊克阁下！请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会帮你的。”
莱伊克许下了承诺，他要除去那个德修尔。那个存在实在太危险了，对于所有的魔物都是一种障碍和威胁。不光因为他的容貌、心计和力量，而是因为他是血族！由地上界而来的生物，由上帝创造的生物的后代，他的身上有一种不存在于魔物的天性中的东西，正是因为有那样东西，撒旦主人才会不吝惜地给与他如此多的特权。所以不得不除掉……
* * *
当德修尔有力气去弄明白万魔祭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失态，撒旦花了几乎加倍的时间在他身上索要，待他从浑身酸痛中恢复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没了枷锁的限制，许久没有沾过地的双脚终于可以落到地毯上，德修尔舒展了一□体，叫来可恩梳洗用餐。前一天被撒旦弄乱的文件已经和新的一起整理好，德修尔让可恩把莱伊克所说的关于万魔祭的文件先找出来，草草浏览一遍后，他干脆决定一边用餐一边让可恩讲述。
可恩并不知道得很具体，但比起德修尔则已经渊博了不少。万魔祭每十年举办一次，是魔界中最大的盛事。各领地领主为撒旦献上祭礼以表忠诚，如果那份祭礼使撒旦满意，则意味着那位领主将受到撒旦更多的宠爱。简而言之就是撒旦的选妃仪式，因为那些祭礼都是千条万选出来的金童玉女，被选中的将获得撒旦的临幸，撒旦若是满意他的服侍，会正式给他情人的身份，赐给他一座万魔殿的行宫，献上他的领主也将一起获得恩泽。这是十年一遇的机会，所以尽管距离万魔祭还有半年之久，各方都已经开始为之筹备。举行祭典的万魔殿自然也要开始准备了，因为魔界光是被确知画在赛勒斯图上的领地就有一千多个，加上一些没有独立领地的准爵，在万魔祭期间涌入万魔殿的魔物数以万计。光是给他们安排住处就已经是件头疼的事，何况竞争者之间毫无疑问会发生摩擦斗争，所以历次来的万魔祭都有一个前祭阶段，祭礼的少年少女们在前祭中被筛选剩下百个，这一百个才是万魔祭真正的祭礼。而这筛选的权力就握在万魔殿大将军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