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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安客栈怪事谭(145)

重六狠狠地抖了一下。

“我不记得……我只是做了个梦……”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在梦里我在海里……我不知道……”

“六儿……关于你以前的事,真的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祝鹤澜仍然抓着他的手,仿佛毫不介意他手上长着的那些畸形的……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东西。

“我是跟着师父长大的……我是他的第六个徒弟,最后一个徒弟……他不让我看他的笔记……我真的不知道……”

重六整个头都是混乱的。很多他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记忆,突然变得浮动虚幻,不真切起来。

在来槐安客栈之前,他真的没有接触过秽吗?

小时后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他……是因为什么害怕?

师父为什么不让他看那些笔记?百晓生将自己的笔记传给徒弟,代代相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师父不喜欢他跟别人提起他?

为什么很多记忆的细节都模糊不清,就仿佛……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真正的发生过?

突然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就连他自己的身体也变得陌生起来。

直到忽然掌柜搂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嘘……好了,别想了。那些……可以以后再说。”

重六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痉挛。

他抓着掌柜的衣襟,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六儿,我还没谢你。你保住了我们的客栈。“祝鹤澜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安抚的动作没有停下,”你救了朱乙,救了绿织,救了很多人……而且你还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祝鹤澜无法告诉别人,当他感觉到了客栈方向爆发的秽气冲撞时,那种如堕冰窟的恐慌。

这么多年来,他为他自己和槐树建起的家,还有家中的人们……

还有重六……

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死穴。

所以只要在乎的人们没事,槐树也没事,他都可以不在乎。哪怕重六可能有东西瞒着他,甚至骗了他。

他可以假装不在乎。

……………………………………………………

一场可能毁掉整座天梁古城的浩劫再次被柒曜真人化解,不出一个月,关于柒曜真人和其师弟携力对抗恐怖黄衣魔的传说便已经被说书人和戏班子们传扬开来,说得波澜壮阔气吞山河很是热闹。

所有其他人,包括祝鹤澜和重六的名字都被隐去了。劫后余生的天梁城仍旧弥漫着一层惴惴不安的恐慌,家家户户门户紧锁,到了晚上也没有人出来摆夜市的摊位了。

青冥派给失踪和死去的人们举行了超度法会,在鼓乐声中失去了亲人眷属的哀痛哭声持续了一天一夜。幸运的人们则默默地收拾着自己家中的残局,清理重建倒塌的房屋院落。

大约三个月后,天梁城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那时候第一场冬雪也下来了。

这三个月来,槐安客栈中再未有奇闻怪事出现,只是偶尔出现一宗掌柜的牙人生意。所有人专心地经营着客栈,对于那日之事闭口不提。

严绿织的身体渐渐恢复后,掌柜帮她寻了一处城郊的院落。她用掌柜代为从沈家要回的嫁妆将那院落买了下来,带着喜珠和女儿搬了进去。靠着掌柜帮她拉到的几桩贩卖字帖的生意赚到了一些钱,再加上喜珠织布卖到的钱,两个人拉扯着沈芊芊,日子过得也还算舒适。

重六靠在大堂门框上,对着那落雪的天空呵出一口气。雪花扑朔朔落在他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他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那只小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茶。”

原本觉得难以下咽的恶心味道,现在竟然开始觉得有股子奇异的香味。倒也不觉得难喝了。

看来廖师傅说喝习惯了就觉得好喝了竟然是真的。

只是……他还是有些烦恼。

自从那天之后,东家对他……似乎有些芥蒂。

说不清楚的感觉,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但是他再也没有让重六帮他去做跟牙人生意有关的跑腿活。

而且……那些不经意的碰触……也越来越少了。掌柜对他,好像又变成了这一切开始前一样,若即若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重六怅然若失……

明明之前,他以为……

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畸变?还是因为东家觉得自己有事瞒着他?

可是若连重六自己都搞不清楚,又如何告诉他?

或许应该找机会回去问问师父?

想到师父便想起另一件事。那次浩劫后,他原本要被青龙先生召见。但青龙先生将那次见面推迟了,似乎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这一推就推到了现在,或许青龙先生早把他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