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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安客栈怪事谭(24)

“不仅仅不是正经的方士,也不是什么正经人……”重六嘟哝道。

掌柜低笑两声,似乎对重六的评价深以为然,“你不必理他,去忙你的,我一会儿自会去见他。”

接下来的一天没再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昨天上山去吃斋饭的客人们大都回来了,早饭午点晚饭的时段都极为忙碌,中间还要去帮客人收拾客房更换被褥,连停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忙着忙着,重六几乎忘记了早上和昨天发生过的种种,就仿佛一切又回归正轨了一般。

直到打烊之后……

今晚轮到重六值夜,等到打扫收拾完大堂,朱乙就回屋休息了,只剩下重六搬了个板凳坐在柜台后,点了盏昏黄的豆油灯,一边吃花生米一边拿着本新上的戏文在看。戏是最近忽然火起来的文人写的,叫什么芦洲居士。挺神秘的一个人,据说很少在戏楼露面,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但是他写的戏倒是很有意思,和别的戏本都不大一样,不仅仅有文采飞扬的诗句唱词,里面还总有一些……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古怪的情节,读完了好一阵子脑子里都像是被一层灰蒙蒙的雾笼罩着,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但重六还就是好这一口,每次攒了点钱,就总要去戏园子里看上一两场,或是买上一两本戏本子值夜的时候就着油灯看看。

正看到精彩处,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重六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下戏本子去拉开门。只要客房没有住满,他们晚上仍然会接待要住店的客人,所以偶尔半夜敲门的情形也时常发生。

然而重六拉开门一看,却愣住了。

这不是昨天在玉贞观与他“接头”的那位名叫太曦的女冠么?

她穿着一袭深色衣裳,冠上簪了一块被撩起来的黑纱,想必是出来的时候不想被人发现,所以作此打扮。而在她身后,还跟了另外一名相似衣着的女冠,身形更加细瘦一些,头上那块黑纱依旧是放下来的状态,挡住了面容。

“是你啊。”太曦微微一笑。

重六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来住店?”

她噗嗤一笑,“当然不是,我们是来赴约的,你们掌柜没跟你说吗?”

……

重六想说他们掌柜什么都不跟他说,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仿佛小媳妇抱怨夫君似的,只好赶紧把两位女冠让进来,匆忙要去找掌柜。

但是还不等他进入中庭,掌柜的已经自己过来了。他从槐树婆娑的树影下踏着月色走出,双手捧着一只红布包起的包裹,一席飘逸宽松的拢纱长袍被风吹起,宛如是槐树里飘出的妖精。

“东家……她们……”

掌柜却仿佛已经知道是谁来了,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视线径自越过重六看向他身后的两位女冠。

太曦见到掌柜,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显得十分紧张,小心翼翼的神色里带着一分恐惧。

她在怕掌柜吗?

掌柜微笑着,捧着包裹走到她们二人面前,”劳烦二位仙姑亲自前来了。“他几乎可以确定,掌柜怀里抱着的,是那天罗家娘子送来的嫁衣。

难道这就是掌柜的副业?当牙人帮忙给罗家娘子这样的匠人拉拢买卖?

所以嫁衣是这两个女冠订做的?可是她们两个出家修习方术道法的人,要嫁衣做什么?

太曦微微点了下头,转头看向另外一名黑纱覆面的女冠,”师父……“那被称为师父的女冠此时从怀里拿出一只钱袋,递给掌柜,开口道,“这里是另外一半的酬劳。”

重六吓了一跳。那女冠的声音古怪的很,仿佛是嗓子被烟火熏坏了,嘶哑粗噶,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重六想着自己大概回避一下比较好,但是他刚往中庭走了一步,却听掌柜说,“六儿,你留下。”

他只得又乖乖站住。

掌柜接过钱袋,转手就丢给了重六。重六慌忙接住,一头雾水地捧着。

那钱袋沉甸甸的,摸上去似乎有两块锭子。他悄悄掀开口袋看了一眼,看到一片明晃晃的金色。

重六瞪大眼睛:妈呀,是金子!

两大块金元宝!这东西够他活上十多年都不用再干活了!果然掌柜的副业才是他真正的收入来源!

掌柜将手里的红色包裹递过去,那声音嘶哑的女冠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今夜之后,你每一天子夜之前都必须穿这件嫁衣一次,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间断。还有,穿着它的时候,不能被任何人看见,也不能照到任何反光的表面。每次穿不能超过一炷香时间,千万不要贪心。而且鉴于你情况特殊,如果穿上之后注意到任何异常状况,要马上来告诉我。”掌柜细细交代,语气郑重,“衣服决不能弄脏弄坏,尤其不能沾上其他人的血迹。如此坚持五年,五年后的今天你们必须带着这件衣服回来找我,千万不可擅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