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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蝴蝶(2)

她给自己安排的失恋戏份只有观影,断食,流泪,独自一人drama,不需要观众,包括她的好友至亲。

因为她实在太狼狈了。成人世界的潇洒脱身,只是看上去体面的落荒而逃罢了。

不过还是感谢朋友的这通消息,它把岑矜拉回了真实世界,她终于感知到困意。

强撑着眼皮看了会,岑矜不再跟昏昏欲睡的自己较劲,把笔电撇到一边,合被躺下。

她翻了个身,找到最舒适的姿势,又把被子往上拉,盖过头顶。

快被睡意淹没得到短效解脱时,手机在床头柜上猛振起来。

岑矜掀开被子一角,将那块恼人的电子板砖扒回手里,愤愤道:“不是跟你说不用来了吗——”

那边登时没了任何声音,甚至于屏息。

好像不是朋友,但也没有马上断开。

岑矜皱眉,改姿势为平躺,顺带拿高手机瞄了眼,陌生号码,还不是本地的,她猜或许是客户换号,不作声等着。

无奈僵持少顷也不见动静,岑矜耐心告罄,决定当垃圾电话处理,刚要挂掉,那边突地传来一声,“请问。”

是男声,隔着听筒,不甚确切,只觉得分外年轻,像一粒剔透的水,滴落在这间颓萎的卧室里。

岑矜把手机贴回耳廓,对方声音也因此放大了,清晰了,层叠漾开:“是岑矜岑女士吗?”

他咬字标准,语气却透着小心。

岑矜嗯了声,淡着声问:“对,你哪位。”

“我,”自我介绍对他而言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几秒迟疑过后,他才讲出自己姓名:“我是李雾。”

礼物?

岑矜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后便与网络上大行其道的虚拟男友业务联系起来,下意识以为是友人的恶作剧。

但男生态度认真,与油滑毫不沾边,岑矜听着不大像,进一步确认道:“谁?”

对方安静须臾才开口:“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您和您丈夫资助的学生。”

岑矜恍悟,脑中滑过一个影子,那个立在门后打量她与吴复的瘦削少年,她已想不起他全貌,只记得他眼睛明亮倔强,像山野中安静蛰伏的牛犊,或者小鹿。

岑矜语气柔和了几分:“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年说:“我想继续上学,您能帮帮我吗?”

岑矜起疑,蹙了下眉:“你不是在念书吗,还是这学期的钱没收到?我记得八月前后就应该到你爷爷账户了。”

少年声音变得沉闷:“他十月初过世了。”

“啊……”岑矜默然,心头涌出一股悲悯:“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我住来姑姑家了,每天……没办法学习,”他又说:“我给吴先生打过电话,他叫我来找你。”

岑矜被下半句激怒,腾得坐了起来:“他什么意思?”

少年大概很擅长沉默这件事,寂静须臾,他说:“我也不知道,他说你们分开了,然后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

“……”

岑矜曲起双腿,单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口气冷黯下来:“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他敏锐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声道:“对不起。”

孩子的示弱让岑矜调转矛头:“我去跟他通个电话,你等我一会。”

少年有些为难:“我借的手机。”他待会可能就接不到了。

岑矜:“两分钟。”

“好。”

挂断电话,岑矜立即拨给吴复,从她搬出婚房开始,她就没有联系过他。

第一通,吴复拒接,她又打出第二通,这一回,终于连上。

耳畔不再是熟悉的昵称,只有开门见山的生疏:“什么事。”

岑矜手按在被子上:“我们资助的小孩,你就推给我一个人?”

“这是你爸妈的主意。”

岑矜呼吸变得紧促:“所以?”

“谁开的头,谁去收拾烂摊子。”

“你不是参与者?”

“我们都是,”吴复好整以暇:“所以我把结束权交给你,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当个好人。事实证明,你父母的迷信活动封建思维并不管用,我们婚姻一样很糟。”

岑矜胸线起伏,气到眼眶泛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事实。”

岑矜要被火气胀满:“就不管他了?不觉得残忍吗?”

“他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吗,矜矜,”来情绪时,吴复仍会下意识唤她小名,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在短期内无法更改:“我看过合同,资助人如有意外变故,可提前结束资助关系。我跟你不管,自然会有别人接手。”

原来在他眼里,这些曾经充盈着情感的白纸黑字,都是随时能够终止的冰冷契约。

岑矜联想到自己,周体发寒,吐字近乎颤栗:“吴复,你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