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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蝴蝶(8)

姑姑重哼一声:“我就晓得,这小子心机重的很,没少跟你诉苦。”

岑矜失笑:“他手机都没一个,怎么跟我诉苦,”她唇角迅速撇下去:“我有眼睛,我看得见。”

李姑姑转了转眼珠,就是不松口:“让我侄子白跟你走,不可能。”

岑矜睫羽微垂,旋即抬眼:“说吧,要多少钱。”

“这是钱的事吗?!”

“不是钱的事是什么事,”岑矜懒得再给她好脸色,直言不讳:“你但凡把李雾当亲人,当自家孩子,也会支持他读书,我们的资助金交掉学费绰绰有余,不够抵消他吃喝?你这个姑姑,就是想把他拴在家里当狗一样使唤,榨干所有价值,学习在你看来一无是处,但对李雾而言,是唯一能出人头地的机会。我看不惯好孩子这么被糟蹋,想帮他一把,仅此而已。”

“你有什么资格啊!”李姑姑彻底撕破脸,咋呼起来:“我不让你弄得走吗,抢孩子啊,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来抢人家小孩啊!你算什么东西!城里人就这个素质?”

她虽言语粗鄙,争得面红脖子粗,但在岑矜看来就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真抢我就不会坐这了。明天我联系律师过来,我们把之前的合同好好捋一下,要么我预支部分钱,先把李雾带走,要么你按规矩来,把银行卡退还给我。”

一听“律师”相关字眼,姑姑心中大骇,气焰顿时减褪大半,人慌得几乎站起:“喊什么律师,你还要跟我打官司?”

岑矜淡淡抿唇:“有必要的话,不是不可以。”

“我看没什么必要,”姑姑目光乱闪,半抬的臀部又牢牢贴回椅面:“我乡下粗人,大字都不识一个,谁晓得会不会被坑。”

岑矜好整以暇:“那你说,怎么处理。”

姑姑斜着眼琢磨片刻,瞅过来问:“就说你真把李雾带去城里了,你能给我娘俩多少,我侄子可才十七岁。”——她熟练的讲价口吻与买卖牲口无异。

岑矜顿觉讽刺:“你要多少。”

姑姑想了想,不肯定道:“三万?”

岑矜扯出讥哂,不置一词。

姑姑头皮发麻:“谁晓得他以后回不回来了。”

但愿不会,岑矜在心里为这个男孩祈祷,但血脉难断,她只能折中回答:“看他自己意愿。”

“啊——?那怎么搞,就不管我们了?”姑姑扒起指头:“真不管我们了不跟白送你一样?我们修个新房子都不止这个钱。”

岑矜取出手机,不动声色搁到桌上。

姑姑汗毛倒竖:“你什么意思啊,要叫人?”

“找律师,或者程书记,”岑矜挑高手机,陈列选项:“程小姐应该还在值班,我可以让她做个见证,你怎么看。”

“你怎么还威胁人呢,强盗啊。”

岑矜随意瞟了眼屏幕,她已给足耐心:“快八点了,我还要回去。”

姑姑估摸着她家底足不好惹,不想硬碰硬,心思着先把眼前利益揣来兜里,佯装大方:“三万就三万吧,我们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比不上你脑子灵光,这亏本事儿我也认了。”

岑矜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

姑姑听得牙根直犯痒痒,敢怒不敢言。

岑矜跟程立雪通上电话,简单阐述两句,就把手机递给李姑姑,起身去找李雾。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们在外头说的话,李雾听进去少说八成。

所以有些心不在焉,一道大题也只解了一半。

直到岑矜叩门,他才恍若梦醒地搁笔。

“可以进去吗?”女人问。

李雾忙走过去给她开门。

视线刚一对上,岑矜就蹙起眉:“这么暗,看得清字吗?”

李雾说:“看得清。”

“说不定早近视了。”岑矜不信,嘀咕着,往里走。

李雾跟在后面,目光晃过女人肩背。她身形瘦薄,却有些清傲,像亭亭净植的白荷,只可远观。

他自觉隔开大段距离。

李雾的数学讲义摊放在一张矮桌上,桌前有只坑洼不平的木凳,这个高度,给四岁小孩练字涂鸦是合适的,但对李雾而言,就跟把树木伐去枝桠根须再强行栽种到袖珍花盆里无异。

岑矜坐了下去,拨开笔,低头看他写的字。

李雾耳根突地就红了。

岑矜目光并未在卷面久留,转而扬眸看他:“我想带你去宜市念书,你愿意吗?”

李雾不爱笑,眉间总轻易攒起阴云,他嗓音发涩:“要给姑姑三万块钱是么。”

“你都听见了啊,”岑矜双手挽膝,微微弯起嘴角:“不给怎么办呢,在这儿能好好上学是不可能的。三万薄利就能把你卖了,这种姑姑你还想跟她待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