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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花雨漫天(74)

作者: 罗衫筠笠 阅读记录

许知初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激动?欢喜?悔恨?意外?还是能安然的就当它是个笑话?许知初猛然记起了许多小事,她名字的寓意: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她家的电话号码后三位是她的生日,她曾在很多个周末跟他聊过学校里的趣闻,她时常跟自己讨教数学题,举止得体保持距离,却好像也很关心他的情绪……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后来以为她或许对自己有好感,但应该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喜欢。

虽然熊成志一脸认真,但许知初思前想后总觉得难免有捉弄之嫌,于是故作不然道:“既然你观察她这么仔细,怎么不见你搞出轰轰烈烈地追求?”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属于我的,我钟爱一枝花,未必要把它摘下来。”

诚然这不是虞应是亲自表白,但从他人口中得知许知初更加气血上涌。不能够再泰然自若,想马上冲到她的身边听她证实,原来陆秋以的猜忌并非无中生有,他可能也是喜欢她的,在他们共同承担惩罚时,在他第一次看到她哭泣的心疼里,在他见她闯祸忍不住要替她解围的焦急中……爱情早已绽放出蓓蕾。

你以为的单恋明明是两情相悦,却非得要另一个人说破才能察觉。许知初的拳头握紧了复又松开,知道真相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受折磨。

要离开的人还是坐在他们原来的位置上,虞应是望着那个暂时被填满的座位,这次不同的是,许知初也望向了他,然后他们迎上彼此的目光沧然微笑。刘英在讲台上致送别词,尽是细细的叮嘱,比如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之类。随后同学们沿着走廊一侧列队站齐,离开的人走出教室依次与大家击掌,一拍两散,后会无期。许知初最后走出来,他本想也跟前人一样,击掌与过去告别。可是当他伸出手的时候,起了熊成志说的那番话,忽然很想抱抱虞应是,就像个绅士那样。他偷瞄了她一眼,她安静地站在童雪歌和那千宁中间,被她们两个挡住了大半边身体,两只手半虚虚握着拳垂在身侧,黯然神伤。

如果只抱她一个人意图太明显了,他不该给她带来非议。许知初这样想,便将击掌改成了拥抱……他逐个人抱过去,大家都红了眼睛,当走到童雪歌面前的时候,他还未张开手臂她便扑了过来,良久没有放开,他屡次试探起身都被她小小的力量拽回去,无奈只好在她耳边说“老师在看呢”,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手。

终于走到你面前了。面对虞应是,许知初想。

他对她敞开怀抱,她踟蹰不敢上前,许是不懂得如何拥抱,许是胆怯与他拥抱,许是怕这一个拥抱会把她隐藏的很好的情感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千宁见场面僵住,用胳膊肘拐了拐虞应是,她这才慌里慌张地看看他,缓缓将手伸向他的腰,而他早已如饥似渴地在她刚抬手的那一刻心急火燎地将她用力拥入怀中。她很瘦弱,一马平川,肩胛骨硌的他掌心疼,可是她那么温暖,心跳贴着他的右胸膛,快速有力。他闭上眼睛,享受此刻柔肠百结的爱潮。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动情的……

为了拥抱一个人,堂而皇之拥抱了整个班,最后忍不住掉下泪来。许知初后悔了,他不想复读了,可是他的固执己见已经伤害了许多人,包括父亲由坚决反对到最后妥协帮他找关系去好的班级,长路迢阔,怎能频频回首。他将嘴唇贴了贴她的头发,能闻到淡淡洗发水的清香。他很想跟她说:感谢你的深情厚谊。

虞应是瞪圆眼睛抑制眼泪不要流出来,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濡湿了许知初的校服:“保重。”

“后会有期。”他说。

虞应是努力让自己接受同学中再不会有许之初的事实,过程很难,充满痛苦,但她有自己治愈的方法。下了晚自习,她收好数学习题册,想起许久没给家里报平安,于是攥着几枚硬币,去电话亭排队给父亲打电话。电话亭里人很多,大多数煲电话粥的都是打给爱人,虞应是在边上听着,那些肉麻的情话,哄得对方眉开眼笑,心情也渐渐晴朗了一些。

等了许久终于轮到她,她先向父亲汇报了一下学习情况,又讲了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父亲在那头听着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与她一同谩骂,最后又叮咛嘱咐不要太劳累,按时休息好好吃饭、受委屈了同他倾诉……虞应是压抑的情感终于控制不住,抱着电话失声痛哭起来,孤身一人在乎另一个人久了会累,当得知其实自己还有后盾的时候,才能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冷暖自知。

许知初走了以后,虞应是精神恍惚如同被掏空一般,偶尔发呆经常走神,窗边的座位一直空着,丁香花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横在玻璃窗前,像一道裂痕,她想,等到来年花开的时候,那个位置就会坐上其他的同学了吧。没过多久,虞应是大病了一场,三天两夜反复高烧,昔日一片退烧药就能解决的问题本次挂水都无济于事,只能在燃烧中等待热浪退去,偷得片刻体温的如常,咬牙迎接下一轮更激烈的侵袭,像绑在绞刑架上被放下的人,片刻的解脱都能换取生的喜悦。她的脑海里不停上映零碎的噩梦片段,她半梦半醒着,梦到自己拿着刀赤脚奔跑在荒野,后面是一群追杀的人,她挥刀一坎,就砍掉了几个人的头颅,而她毫无畏惧……又梦见一望无际的海上,巨轮向她驶来,她用双手死死抵住船身……惊吓中醒来,满头大汗,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头重脚轻栽倒在地上,来势汹汹的病情令她忽略了内心的难过。她想,或许这就是身体宣泄悲伤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