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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神经[无限](165)

“不是。”千梧声音很轻,酒后嗓子里软绵绵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哑。

他的视线望着窗外的月亮,片刻后忽然挪回来,望进江沉的眼眸。

“那件事,你当时知道。”他低声笃定道。

江沉收拾桌面散乱的酒杯酒坛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拾掇,低头看着桌面随口问,“什么事?”

“别装。”千梧轻轻蹙眉,叹一口酒气,“我人生第一个小型巡回画展,在英格兰被人砸了那件事。”

江沉手腕顿住,半晌后放下酒杯,低声道:“满口醉话,赶紧上床睡觉吧。”

他说着起身往洗手间走,千梧却对他背影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一个人的了解也能随着分手而消逝啊。”

“我十岁就和你一起了。别说分手三年,哪怕三十年,你比现在又变了很多种样子,我也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千梧带着醉意吹着脑门上的碎发,“你今天要真是第一次听说那件事,不可能是这种云淡风轻的反应。拿装腔作势敷衍宴会小姐的话术敷衍我,只能说明你心虚。”

江沉背对着他停住脚步。

“那年那晚,英格兰酒吧,比罗是你叫来的?”千梧继续问。

江沉回过头,等在背后的那双黑眸似是被醉意蒙上了一层失焦,但却又清澈得让人心软。

“是我。”他终于败下阵来,无声一叹,又说,“我那天攒了一场晚宴,路上遇见那桩事,实在走不开,只好让比罗替我去街头找找你。”

“还在说谎。”千梧无奈地笑,“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晚在酒吧醉得趴在桌上,醉醺醺地总觉得看见了你,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江沉无言以对,千梧带着醉意慢吞吞地站起身,走上前来。

“抱歉。”江沉终于垂眸道:“是,比罗是我找来的,我也在酒吧看了你一会,实在放心不下……但你不用太介怀,我从来没有过看你狼狈笑话的意思。”

“我知道。”千梧抬眸注视着他。

江沉静默许久,打破那分宁静,“那……”

“忽然很想吻你。”千梧说。

江沉一怔,“什……”

“就一次。不,暂定就一次,后面忍不住后面再说。”

带着醉意的画家放纵自己地伸臂揽住前情人的后颈,带着酒气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轻压。一触即离,刚刚离开一毫米,却又忍不住再次重压过来,又咬了那片唇。

许久后,千梧推开他,额头枕在他锁骨上,在他胸口深深地舒了口酒气。

“暂定就一次,后面忍不住后面再说。”江沉嗓音低沉,“

你知道你这话听起来有多不是人吗?”

千梧笑了起来,“确实。但还好吧,毕竟和前情人在一起,好像不用那么多道德伪装。”

江沉没有吭声,片刻后伸手笼住了他的头,轻轻揉着。

“神经即是深渊。”他埋头在江沉胸前喃喃道:“我已经预感到,自己一只脚踩下去了。”

江沉嘴唇上还留着一丝痛,许久,年轻的指挥官抬手,手指轻轻按压过被吻过的那处。

“如果我是深渊。”他低声道:“无论在这里还是外面,我都愿意与你共沉沦。”

千梧脸埋在他胸前嘶嘶地笑,片刻后抬起头,脑门上压得有些红了,衬着黑眸透彻如水,红唇一点清艳。

“我要睡觉了。”他推了一把江沉,“离子时还有一会,我先歇歇。”

“好。”江沉拿起放在一旁的风衣,“我一直在外头。”

“随便。”千梧说,“把风衣留下。”

*

子时一至,盖着风衣躺在床上养神的千梧清晰地感受到意识缥缈涣散。

床头柜上的留声机忽然又开始运转了,播放着阿九的歌声,许久,他挣扎着醒来。

依旧是那样一个舞台,只是阿九这次面朝他,神情平静空洞,许久,她抬手遮住了颈上的鲜红。

“很痛吧。”千梧低声道:“被挖掉喉咙的歌姬,就像如果昨天我砍断自己的手——”

阿九忽然开口道:“如果你是为自己画画,就留着它。”

千梧仔细听着她的嗓音,像是偷来的声音,又或是在嘴巴里含着一个播放器,与她的人有一种强烈的违和。

“我被喜欢我的人插过一刀。”千梧低眸淡笑,“他们砸毁了我积攒十几年的画,无异于砍断我半只手。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在意所谓的追捧者了,画与不画都是我自己的事,与观者没有丝毫关系。”

舞台上静悄悄没有丝毫声音,千梧抬眼看过去,阿九正温柔地笑望着他。

她真是一个能够惊艳时代的女人,即便芳华遭毁,只是站在那依旧熠熠生辉。哪怕只是一只厉鬼,也保有在世时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