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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尽处(129)

立刻有人递给他。他接过,看向叶玉书:“说吧,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电话或者呼机是多少?” 叶玉书告诉了他申常青的电话和手机号,满怀希望地坚信申常青会来弄他出去。 写完,龙哥问他:“你呢?叫什么?”

“叶玉书。”

龙哥边写边轻笑:“玉做的书,翻起来可要小心,搞不好就弄碎了。” 叶玉书也笑:“没那么贵重,只有封面是玉做的,里面的内容都是写在树叶上的。” 龙哥嘿嘿地笑道:“这本书可奇特至极,绝对是珍品,最具收藏价值。” 叶玉书又被逗得很开心。龙哥将那纸递给那两个举手的人:“你们明天出去替小叶打个电话。” 那两人连忙接过,揣进口袋:“好的。”

叶玉书这下放心了,脸上露出深深的倦意。龙哥对他说:“还是睡一会儿吧,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叶玉书点了点头,终于将头垂下放到胳膊上,闭上眼睛。顿时所有的痛感排山倒海一般向他卷过来。长久直不起来的腰更加痛得几乎要断成两截,只穿着薄薄丝袜的足踝已被磨破。戴着手铐的手腕被头一压,立刻钻心地刺痛。他只好抬起头来。

“你这样不行,会把血脉勒死。”龙哥很清楚他的感觉,伸手过来温柔地替他摆正姿势,将他的手肘塞进铁栅栏间,搁稳。“好了,这下可以睡了。” 叶玉书楚楚可怜地对他笑笑:“谢谢你,龙哥。但愿出去后还能够见到你。” 龙哥笑笑:“小叶,我告诉你,你现在千万要小心,什么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我。”

叶玉书固执地说:“可是我相信你。我觉得你对我很好。

龙哥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睡吧,天快亮了。” 叶玉书轻轻将脸靠到胳膊上,闭上眼。迷迷糊糊地,他觉得头很晕,却怎么也睡不着。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半干,但是依然寒意澈骨。他激凌凌打个冷颤。 雨点沙沙地下着,如蚕吃桑叶。他想起了家乡的雨,干净而温柔,令人想念。 一分一秒地挨着,时间过得分外缓慢。他眯一会儿,抬起头来让双手休息一会儿。从来没有一刻,他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身体每个部分的存在,如此怜惜为他分担着痛苦的ròu体的每一分每一寸,他不停地向疼痛越来越剧烈的全身肌肤、血ròu和骨骼道歉。

他发誓,出去后,他一定会爱惜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他坚定地面对着黑暗,在心里重复着誓言。 那些男人轮流与他开着玩笑,逗他高兴,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冒犯他。龙哥靠在门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叶玉书不忍心吵他,只得自己坚持着。 终于,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叶玉书舒了口长气。此时,他只觉整个下半身已经不存在了,全身都被持续的痛包围着。心里的怨毒越来越甚。如果申常青敢跑掉,他发誓要让他加倍尝到这种痛苦。

这一个小时,他几乎是数着秒针在过。好不容易,值班室里的警察开了灯,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去洗漱。

整理好后,他过来巡视一番。看了一眼叶玉书的手腕,便伸手过去,拉开他的衣袖,将手铐捏紧,然后走开。他一眼不发,可是行动中让人深刻感觉到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 叶玉书无力地垂着双手,顾不得剧痛难耐了。龙哥对他安慰地笑笑:“忍一下。” 他点点头。

再过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警察来上班了。一个膀阔腰圆的警官看了看他,问值班的人:“这人是干什么的?” “他带着人绑走了一个人。”

“嗬,胆子真大。”

另一个在说:“长得倒是不错。”

“那又怎么样?给你,你敢要?”

“不敢不敢。”

“哈哈哈哈。”

叶玉书神情淡然地靠着铁门,觉得浑身都像被上了夹棍,变换成什么样的姿势也无法减轻疼痛。

到了9点,警察们开始紧张工作起来。他们不停地开铁门关铁门,提人审讯,却全不理会手足俱被铐在门上的叶玉书。随着铁门的不断开关,他只好弯着身站起来,跟着门前进后退,足踝手腕被镣铐不断地磨擦,像有利刀在切割一般。 里面关的人的家属陆续送饭进来,每个人看见自己的亲友都雀跃。没有人给龙哥送,但他并不缺吃的。他对他说:“你吃一点好吗?” 叶玉书只觉胃里塞得满满的,只是摇头:“我吃不下。” 龙哥也不劝。有警察在穿梭,他态度冷淡多了,坐到一边去,不再讲话。 有人的哥哥来接里面的人出去,边叫着名字走过来。里面一个小个子男人欢欣鼓舞地跳起来,连声答应着,赶紧来到门口。忽然他想起来,悄声对叶玉书说:“你放心,我会替你打电话的。” 叶玉书对他笑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