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千帆尽处(141)

叶玉书却蒙头大睡。他已有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待他被一阵铁门的开启声惊醒时,抬起身来一看,电视早已关了,所有人也都已睡下,估计已是半夜。随着铁门打开,进来5个年轻的津海男人。

铁门关上后,他们茫然地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只见房间里早已堆满了人,他们简直已无地方容身。白天那个冷漠的年轻瘦男人沉声喝道:“到最后面去。” 几个男孩子满脸惊惶,只得小心地跨越一个个身体,直走到最后。那样一个小小的空间根本无法容纳他们全部坐下。结果他们有3个人只得坐在水泥铺的边沿,另外2个蜷着腿坐到过道上。

门口那4个大哥仍然围坐一起,一边抽烟一边打着牌,不时从衣袋里摸出一大叠钞票结算输赢。即使警察送这几个男人进来,他们也仍没有停止。他们自由自在的神态,仿佛一直是属于这种环境的那种洒脱随意,与其他男人们噤若寒蝉的样子相比,更加显出他们的自信。他们不但是对自己命运的自信,甚至还有对他人命运自由cao纵的自信。这种在这样龌龊压抑的环境里仍然可以表现出的悠然自在,显然是建立在对自己权威的树立上。而在这里,权威显然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看着他们,叶玉书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有强权暴力才可以横行无阻,才可以让自己有一个自由自在可以伸直腰生活的空间,不论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

自己该不该做像他们那样的人呢?

龙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他想着,像龙哥这样的男人,感觉上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尤其是在最恶劣的环境里,最沉重的压力下。可是,他其实并不了解他。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如果跟着他,自己会走到哪一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他很茫然。

那边刚进来的5个男孩子都是六神无主,仿佛在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神态倔犟。他想往上再坐一点,便推了推正睡着的一个男人:“请让开一点。” 那睡着的男孩子一被他推醒,立刻跳了起来。他约摸只有17、8岁,瘦干的身躯仿佛仍保持着青春的姣好。他泼辣地跳起来,cao着一口四川话:“你妈的×,你要干啥子?”

那男孩子一愣,显然有些听懂了。四川话是北方语系,并不难懂,而四川人在津海的外地人中是最多的,四川话听多了,他们多少懂一些,尤其是骂人的话。他只呆了一下,随即便强硬地说:“我只是想让你让开一点,我坐一下。” 那四川男孩子立刻改用普通话破口大骂:“cao你妈,你个傻×,不准坐!” 那津海男孩子一屁股便坐下来,干脆将两腿也收上去,放在他的枕头边。 这时大家都被吵醒了。那4个大哥也收起了牌,站起身来喝道:“赶他下去。” “妈的,一个津海仔居然敢在这里放刁。”

“揍他。”有人开始摩拳擦掌。

平哥吩咐道:“来几个人堵住门。”

便有几个高个子男人过去将铁门遮得死死的。

那边已打了起来。一开始是那四川男孩子去推津海男孩,津海男孩伸出手来挡了一下。四川男孩立刻大怒,一掌挥过去。津海男孩再一挡,另一手本能地也去打他。 这时那个冷漠的年轻男子卷着一阵风扑了过去,揪住那津海男孩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那津海男孩开始还试图抬手抵挡一下,当两个大哥加入战团时,他便只能抱住头,缩住身子,跪在地上了。几个四川人将他一阵没头没脑地痛打,看得所有其他省份的人尤其是单独或只有两三个人一起被关进来的人们一阵阵发怵。

刚进来的另外4个男孩子只能在一边流眼泪,根本不敢上前去劝。 打了好一会儿,他们过够了手瘾,这才停住。那个最先动手的四川男孩指住他,喝道:“滚下去!” 津海男孩一脸倔色,抬手擦去嘴边的血,下了水泥铺。 大家这才陆续躺下,继续睡觉。不一会儿,便都睡着了。4个大哥则仍然谈笑风生地继续赌。

叶玉书没有躺下,半靠在墙上,呆呆地看着对面墙上贴着的“十规定”、“十不准”。看了半天,他毫无睡意,顺手拿起《荆棘鸟》来。 刚翻开,还没顾上看,铁门外便来了两个男人,用津海话喊了两句。那5个刚进来的津海男孩如见亲人般,边应着边起身,快步扑到门前。

叶玉书便放下了书。在这里,每天都重复的沉闷,难得有热闹的事情可看,所以大家都在注意着他们。至于书,是在实在闷得难受的时候再看的,不然一下就看完了,剩下的十几天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