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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尽处(94)

申常青嗤之以鼻:“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蠢货。”

郑彬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着,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常蓝和叶玉书急忙站起来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

他们看了一下,坐下来,将买来的饼干、果脯、蜜饯等等全部打开,然后又将矿泉水打开递给另外两个人。扰攘一番,总算安定下来。

申常青抬头看看硕大的月亮,喟叹:“月到中秋分外明呐,真是每到佳节倍思亲。”

常蓝关心地问:“想家了?”

“是啊。”申常青出了会儿神。“我家在西安还是鼎鼎有名的。我父亲当年参加过延安保卫战,掩护过共产党、党中央撤过黄河。”

其余三人都来了兴趣:“哎,讲一讲,讲一讲,原来你家还有这段革命历史。”

申常青也不推辞,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想起家,他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的感觉,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我家原来在陕北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我父亲是独子,却跑去参加了红军。按理说我们家应该是安全的了。可特别好笑的是,事情完全相反。共产党来了,我们家人要跑上山,因为我们家是地主。国民党来了,我们家人也要跑上山,因为我们家是红军家属。一开始,老乡们还跟着我们一起跑,想着凭着我们的特殊身份,大概会安全一些。跑了几次,这才发现,跟着我们反而更危险,也就不理了。最后,只有我们,不管是国共哪一方面军队来,都得跑……”

叶玉书和常蓝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申常青很得意。

“我父亲算是陕北的老革命了。当年国民党进入延安,我父亲带着一团人马在山上阻击,吸引国民党军队追击他们,掩护中央机关安全撤过了黄河。打到后来,弹尽粮绝,我父亲要全体下属分散突围,各自回家隐蔽起来,待大部队回来以后再出来集结。当时我父亲一个人悄悄攀着野藤溜下悬崖,差点摔死,不过倒是躲过了国民党的搜索。后来才听说,最后突出来的只有5个人。我父亲还悄悄渡过了黄河,找到了中央。结果你们猜怎么样?我父亲的上级说,当时撤退的时候是命令我父亲坚守延安打游击的,既然如此,哪怕部队只剩我父亲一个人了,他也要坚持留在延安。我父亲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又偷偷渡一次黄河回来。他一直在延安地区打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活着等到了解放延安。”

两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这是他父亲的亲身经历,比那些电影电视要亲切可信多了。

申常青口若悬河,欲罢不能。

“后来解放了,我父亲到了西安,也算是有名的老革命了。他当时身居高位,是共产党的重要干部之一。不料,我家在当地划成分时却被划作了地主。我奶奶托人捎信给我父亲,把这情况一说,我父亲不干了。他向上级提出辞职。我们家当时就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是男人,也就是说虽然我家划做了地方,却找不到人出来戴帽。我父亲就说他回去戴这顶帽子。上级领导一看,也觉得不对,便向我家乡发函,希望改划我家的成分。我家乡的政府回函说,不行啊,这家是我们这里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地主,他们家的地最多。如果他们都不划地主,那我们这里就没有地主了。最后领导也没有办法,商量半天,只好通融一下。我们家仍然划作地主,但没有人戴帽。这是当时特别滑稽也是唯一特殊的一家。”

申常青停下来喝口水。常蓝兴致勃勃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就一直在西安工作了。然后就是文化大革命,我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全被打倒了。那时候,所有的造反派都要揪斗我父亲。接着我父亲就靠边站了。那时候,我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除了被批斗外,就是天天扫地扫厕所。那时候天气又热,我父亲他们年纪又大了,有些在战争年代还受了不少伤,身体十分差,整天扫地,也累得不行。我父亲很聪明,渐渐想出了办法。他主动要求扫厕所。你们想,厕所跟外面比,不但脏,而且臭,当然谁都不去跟他争。”

申常青津津乐道,看来很得意他父亲当年的智慧,讲到后来,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我父亲每天早上都人带着一块塑料布进去扫厕所。他先把厕所打扫干净,然后把塑料布铺在地上,躺下去,就可以睡个午觉。中午那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造反派们都在休息,谁也不会去上厕所。里面又阴凉又安静,真是舒服极了。后来,那帮老干部都知道了,就都要抢着扫厕所,最后只好排班,轮着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