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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和师父在一起了(113)

这堀室放了一屋子的木偶。

栩栩如生,从发丝到肌肤的纹理,没有丝毫的虚假,任谁来都不会觉得这是木偶。

但任谁来,都会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屁滚尿流。

因为这堆满了的木偶的脸,全部都是一张脸。

冷硬的线条、死寂的目光、消瘦的身形。

全部全部都是宁绥。

宁绥深知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将木偶做的如此出神入化,几乎与真人无异。

他也深知做这样多的木偶需要多少的时间、精力和耐心。

他微微蜷曲着手去看着一望无际的堀室,一时间竟无法数清楚这里究竟有多少个“自己”。

恐怖吗?

的确恐怖。

无数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饶是宁绥也不由得感到心惊。

更重要的是——

赤鬼两傀说的话此时在他的脑海里播放。

还有方才邬篦非要重复一遍的,几乎每个玄师都熟烂于心的故事。

赤鬼他们说周鹤在这两百年间做了很多很多的傀。

周鹤当时转移了话题。

但现在看来,就是这些了。

宁绥站了好一会儿,邬篦也没有催他。

等他抬脚往下走时,邬篦这才开口:“想象过么?”

是没想象过。

宁绥垂着眸,尽量不去看那些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他只扫着周遭的一切。

周鹤做了太多个“他”。

而每个都不尽相同。

宁绥瞧了许久,这才发现,原来周鹤是将他记忆里他所有的样子全部都做了出来。

明明只要做一个傀,就可以让这一个傀代替他的。

可周鹤却像是做了不会说话、没有生命的傀一样,执着的将他的记忆全部复刻了出来。

“你敢想象么?”

“这两百多年里他就一直窝在这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一件事。”

“从第一个他无意识做出来的傀开始。”

“那之后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把我和他一起关在这里整日整夜的与这些木头为伴。”

“最初我还以为他只是不愿意将我放出去,于是干脆连同自己一起关起来。”

“后来我才知晓,看到他对你的在意我才知晓,他根本就是个偏执的疯子。”

宁绥觉得邬篦有点吵。

可他又在邬篦的低喃中竭力的去想象周鹤当时的神态。

只是可惜他的想象力终究有些差,并不能描绘出来。

宁绥往前走着,发现大多数都是他十四岁后的情形。

甚至还有他去除妖时因为太累随意倚着一棵树站着闭目养神的姿态。

“看这个。”

光团浮在了藏在傀后头的角落里,宁绥本不想理邬篦,但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点后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那是一口棺材,上头的钉子明显有被撬动的痕迹了。

而且是人为的由里至外的损坏。

宁绥对这口棺材十分的熟悉。

因为他就是从这里头爬出来的,上头的符文他出来时便觉着有些眼熟,但因为那日正好清明下了雨,他也没有细究,加之刚醒来的时候他的记忆是模糊的,精神状态也极其不好,所以他没有看出来。

现在再看,就连这口棺材都是周鹤亲手做的,上头的符文也是他亲手画的。

为了防止邪祟接近他,也为了防止邬篦找上他。

宁绥动了动手,左手覆在了棺材上头摩挲了一下,发现已经有人擦拭过了。

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掀开了盖子,就瞧见里头还有一个他。

穿着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法衣,闭着眼睛躺在里头。

还是完全的复刻,但这一次棺材里头还有一面镜子。

宁绥皱了下眉,就听邬篦道:“你睡在这里头两百多年,他就用这面镜子看了你两百多年。”

他用几乎是炫耀的语气对宁绥说:“你看,世人将我奉若半神,可你却知晓我所有的阴暗;世人将他奉若神明,你也盲目的随波逐流。直到现在才窥到他那扭曲的思想。”

“当初你醒来,是我先找你的。明明他退缩了,他第一件事是来回收这口棺材。”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到头来其实最了解彼此的,还是你我。”

宁绥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只是看着棺材里的“自己”,觉着这里头缺了太多的东西。

不仅仅是棺材里面,整个堀室都少了。

他想也许他也不是那么的干净清澈,也不是那么的端正。

宁绥将棺木合上,这才发现角落里头还有一个小小的“自己”。

那是他同周鹤第一次在无归山见面的时候。

小小的宁绥仰着头,似乎在看着谁。

连这么小的他都有。

宁绥再往里头走,瞧见的就是更多他从未窥到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