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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100)+番外

“好。宁公子真是坚忍卓绝,令人敬佩。”钱琛击节称赞。“那我就明白了。不过,宁公子身手高绝,当初却会隐身戏班,却又是为了何故呢?潜入武王府与其妾侍私通之说,只怕也是另有蹊跷吧?”

宁觉非知他试探的意思,非常大方地道:“无论做什么,不过谋生而已,并无他故。至于潜入武王府,是为了我的师兄,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时宁某年少气盛,此事倒是做得鲁莽了。”

钱琛似有不信,却未追问下去,只是叹道:“此次云大人为了宁公子,竟然甘冒奇险,前来临淄,实令在下吃惊不小。不过,云大人坚持与宁公子坦诚相见,生死与共,在下也不便阻止。坦率地说,宁公子的前后言行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实令人不得不心存疑惑。钱某冒昧相问,还请公子莫怪。”

“我自然明白钱老板的担忧。”宁觉非平和地微笑。“云深待我,情义深重,我自是明白,对他本也不想有任何欺瞒,只是宁某遭际奇特,恐人难以理解,即使说出来,反会被人视为托辞,不足以取信于人,因此不欲多言。总之,宁某与任何国家均无瓜葛,现在已入北蓟,愿助云深一臂之力。宁某乃武人出身,一生坦荡,言出必行,钱老板不必相疑。”

钱琛看着他,见他的双眼清亮如水,不由得喜形于色:“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是钱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哪里?”宁觉非微笑着摇了摇头。“钱老板太客气。”

钱琛喝了口茶,深深地吸了口气,忽地问道:“宁公子当日逃出临淄,一年后便在边关扬威,那时候已经完全有能力报仇雪恨了,却为何不杀了始作俑者呢?”

“本来是想杀的。”宁觉非安静地坐着,缓缓地道。“后来逃到边关,一路上都听人对淳于干很是期许,认为只有他才能保住南楚不被外族的铁骑践踏。然后,在边关看见西武动辄屠城,滥杀无辜,实在是不能容忍。我想了很久,如果杀了淳于干,南楚顷刻间便会灭亡,这天下也就是血流成河了。”

钱琛微微一笑:“宁公子,你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依你过去的亲身经历,像南楚这样的朝廷还有必要让它继续存在下去吗?”

“百姓何辜?”宁觉非看着他,双眼晶亮,神色沉郁。“我不知西武与北蓟屡犯南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但也无非是看南楚积弱,想要侵占这富饶的万里江山。我过去年轻气盛,并不反战,只是一心希望建功立业,为国尽忠,为民效力,后来……经过一番生死际遇,看事情便会更全面更理智一些。其实战争中最吃苦的无非是平民百姓,千百万人战死沙场,千百万人流离失所,也不过是成全了少数人的野心。我并不支持这样的战争。”

钱琛神色一凝,不由得对他抱拳致敬:“宁公子宅心仁厚,不以一己私怨连累无辜百姓,实是令人可敬可佩。不过,北蓟发动战争,却是想让自己的人民过上好日子。”

“为君者关心人民疾苦,自是无可厚非。”宁觉非神情十分沉着。“却不应将自己人民的快乐建立在他国人民的痛苦之上。”

钱琛非常认真地道:“可是,南楚黎民现在过得并不快乐。宁公子曾游历过南楚的北方国土,当知地主大量兼并土地,贪官污吏遍布各处,丰年时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一遇天灾人祸,那些平民哪里还有活路?或卖身为奴,或抛家流浪,客死异乡。你自己在临淄时也已看到了,朝廷中的大部分人只顾骄奢淫逸,哪里把普通平民当人看过?就说那淳于干,似乎是在重振朝纲,但他的一切举措也仍然建立在加重百姓赋税的基础上,南楚全国依旧是民不聊生,一些边远地区不断有贫民发动暴乱,却无不遭到南楚军队的血腥镇压。这样的国家,天怒人怨,势必会走向灭亡。北蓟发兵南攻,一为使本国人民丰衣足食,二为救南楚百姓于水火之中。届时若能南北一统,互通有无,当是四海升平的繁荣景象,这也是宁公子的理想吧?”

宁觉非想了片刻,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不知北蓟皇上和云深是否准备好了,事实上南北一统自然不错,但对于治国者来说却并不轻松。冬季北方雪灾,夏季南方洪涝,荒年时瘟疫盗贼流行,丰年时贪官污吏祸国殃民。即使国土一统,民族矛盾仍然存在,要融合起来谈何容易?要想四海升平,只怕会让身居高位者殚精竭虑,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