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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201)+番外

宁觉非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缓缓地坐在椅子上,这才吐了一口长气。

古英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道:“将军,你这病不轻,实在是不能再拖了。你还是准我给陛下写个折子,赶紧请国师来吧。”

宁觉非摇了摇头:“陛下和国师都公务繁忙,别去打扰。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必须严格按计划行事,一丝一毫也不能乱。待大事定了,再说吧。我这病没什么,老毛病了,我自己知道,不碍事。”

古英知道他说的在理,自然是国事为重,也不再坚持,便劝道:“那就先在当地请个大夫看看。”

宁觉非又摇头:“如果敌人知道我重病在身,只怕会生出幻想,就不会轻易投降。我们在城中虽有内应,破城不难,但大军入城,百姓不免惊慌失措,仍然会遇抵抗。临淄有百万之众,一旦暴动起来,不易镇压,既要杀伤人命,取胜更费周折,我军也不免会有大的伤亡。”

古英听了,知他思绪周详,说的全对,可他的病势日渐沉重,却让他忧心如焚。

当日宁觉非从蓟都匆匆南下,病就未曾痊愈。他一直抱病率军作战,每到一地,又要处理当地政务,以免进军时有后顾之忧,数月来竟无一日休息,病情逐渐加重。他一直不吭声,以顽强的意志忍耐克制,表面上始终无人察觉。直到率军急进,突然包围临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南楚君臣堵在城内,他才松下一口气,顿时病来如山倒,有些支持不住了。

近日来,他体温急升,时常头晕,入夜后剧烈咳嗽,令他不能安睡,肠胃不适,使他食欲不振。很快,他的脸色便显出了苍白,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云扬这才看出来,急得差点哭了。

古英略通医道,替他一把脉便骇了一跳,立刻便要写信给云深,却被宁觉非坚决地阻止了。他又想给澹台牧上折子,要他派随驾侍候的御医来,宁觉非却仍是不准。古英也知道陛下此时正在鲁阳城与游玄之激战,最好不去干扰,并且也不敢擅自违背大将军的命令。

虽然病得难受,但宁觉非在白天仍然会按时起身,出现在军中,硬撑着处理军务,发布命令,指挥作战。幸而近些日子战事甚少,他不但不用身先士卒,连亲临指挥也都不必,他训练出来的中高级军官自己便指挥部队将对方收拾了,若遇散兵游勇或零星抵抗,下级军官便足以应付。

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这支队伍,宁觉非颇感欣慰,就算以后自己不在了,澹台牧也会放心,云深也不必担心他的国家的安危了吧?

城上城下的谈话之后,宁觉非立下的保证几乎在瞬间便传遍全城,顿时引起了轰动。

大檀琛早已安排下人手接应,孙庭临行前也在军中留下了心腹,这些人都已经准备好,在北蓟大军攻城时同时在东南西北打开城门,迎接宁将军入城。

这时看宁觉非的所作所为,似是欲逼淳于乾投降,自然极力配合。大檀琛代表药行商会,联络了其他几家行业公会,最先闹将起来,要求朝廷念及百姓安危,接受宁大将军的条件,开城投降。他们登高一呼,自然万民响应,满城都响起了“愿降”之声。

担任保卫临淄之责的禁军之中也是暗潮汹涌,已有不少中下级军官和士兵在聚集商议,如果朝廷不投降,他们便即哗变,出城投敌,以保自己和家人的平安。

只有在皇宫内守卫的御前骁骑卫对皇帝十分忠心,尚未有何异动,但他们人数甚少,仅有一万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护着整个皇室杀出重围。

淳于乾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脸上露出几分苦笑。

他的那些大臣都没有跟进宫来,已经四散回家了,只怕现在都在打叠起精神,打算待北蓟大军一到,便即投降。

如今,军无斗志,臣无忠心,他已注定了要当此亡国之君。将来史笔如铁,不知会怎样书写他这个人的功过是非。难道就因为他虐待了一个戏子,没有认出另一个来自他处的灵魂,就要逼他至此吗?

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难道在前世,他与宁觉非有什么仇怨不成?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着,浑不知日已西斜。

待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时,他才清醒过来,却见大殿上已燃起明亮的烛火,看看门外,天就要黑了。

他的父亲淳于宏走了进来。这位太上皇须发全白,神情憔悴,显然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