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
清脆利落,将小喜吓得后退数步。
一道红红的掌印浮现在丁英良脸上,他手中的戏票四下散落,捂着脸怒道,“绫芷,你干什么?”
“跟阿辰道歉。”绫芷没有看他,神色只是冷冷地。
“好啊,你我青梅竹马,你竟然为了个下人打我……”丁英良也是怒不可遏。
“跟阿辰道歉。”绫芷望向他,一字一顿地说,神色凌厉如冰,不容违逆。
丁英良被这目光所震慑。如今世道不好,丁家的纱厂要靠上官老爷帮衬,她也的确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沉吟片刻,终是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平稳,目光却是恨极,方才看她那一抹温存,如今全部化作是残忍。
“上官绫芷,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付出代价。”丁英良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绫芷素来不是蛮横的人,一时也愣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
“上官绫芷,我不值得你这样。”他的笑容那么淡,背影那么修长,生生在正午的阳光里刺痛了她的眼睛。
还记得那日初见。火车早到,她从头等车厢走下来,箱子却冷不丁被小贼抢走。里面有她在西洋搜罗的小玩意,绫芷自然是不肯依,追出去老远,才可算是追了回来。一个人疲惫不堪地走回来,狼狈摔倒。人群背后,只有一个人看到她。
他扶起她。以至于以后许多个夜里她总是想起,他干净的笑容,和瘦削手臂坚硬又温暖的触感。
原来,自始自终,都是一个人在心甘情愿。
二。{阁泪倚花愁不语,暗香飘尽知何处。}
可是也并没有真的想放弃。
到底是从小生活在美好中的女子,心底里还是觉得,凡事只要努力,总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又或者,她放不下他,所以便在心里为自己找到许多借口。一厢情愿地揣测着,他心里到底还是有她的吧。或许只是因为身份悬殊。或许只是因为她是上官家的大小姐。
从花园里的小路绕到下人房,他的房间很小,也很整洁,桌子撂着一个玉镯,格外显眼。
绫芷有些狐疑,下意识地走过去将它拿在手里。
“别碰我的东西!”门外传来陌生的女声,音调里有分明的醋意,“你是谁?干吗随便进辰哥的房间?”
绫芷回头,只见来者一身红色夹袄,两条漆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双水亮亮的凤眼扑闪扑闪地,隐约有些面熟。
认出是绫芷,时翠有些慌,忙低头道,“上官小姐,原来是您。真对不住,我还以为是哪个喜欢辰哥的野丫头。还请上官小姐不要见怪。”
绫芷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一红,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挑眉道,“你认识我?”
“上官小姐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整条街有谁不认识您呢?我是隔壁丁家的丫鬟,叫时翠。”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地,明眸善睐,言语间眼波流转,十分动人。绫芷不由多看几眼,心里也隐隐腾出一抹忐忑。
“时翠?”他的声音倏忽传来,她猛然听到,心中一动,一时竟忘了手中还拿着一样东西,手一松,那镯子就砸在地上,叮一声摔成两截。
阿辰走进来,看见绫芷,只是一眼,便转开目光,低头看向地上的镯子,微微蹙眉,颇为惋惜地拾起来。
“辰哥,是我没保管好你送我的镯子……是我不好。”时翠平时最是伶俐的,见绫芷面色渐冷,知道得罪了她对谁都没好处,急忙打圆场道。
原来是他送的。绫芷望着并肩站着的两个人,胸口蓦地一酸,冷然道,“不就是个镯子。值多少钱,我十倍赔你便是。”
阿辰抬起头,纤长睫毛浓黑翩跹,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礼貌,让她满腹的委屈,根本就没有出口。“我们下人用的东西,不值钱的。就不烦劳小姐了。”
绫芷的目光一点一点淡下去,最终黯淡无光。面无表情地脱下腕上的羊脂玉镯,放到阿辰手心里,说,“这个算我赔你的。”
这是她第二次握他的手。那种温度那么让她眷恋,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声音不由有些沙哑。“以后,就互不相欠了。”赌气说完,她夺门而出。
欠的情,欠的心,都不用再还了。
盛装出席上海大饭店的开幕式,完全是上官老爷的安排。自从留洋回来,绫芷还未曾正式出现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上官老爷有心让女儿认识些适龄男子,却又看不上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听说这次活动请了几位有实力的军阀参加,这才铁了心把绫芷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