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林茵抓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小岑溪的手慢慢离开了门把手。
他端着手中的小蛋糕,沉默地坐到了一旁空荡荡的塑料椅上。
岑念占据身高优势,看到小蛋糕上还有一行巧克力笔写出的稚嫩笔迹:
“妈妈生日快乐,小溪等你回家”。
他怔怔地望着蛋糕上稚嫩的字迹,表情说不上悲伤或难过。
只有他轻颤的睫毛说着一丝落寞。
岑念心中难过,喉咙里也像梗了什么难咽的异物,咽不下去,堵住她胸口涌上的澎湃心绪。
“你在外面坐着干什么?你不是要给妈妈一个惊喜吗”岑筠连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你妈呢?”
岑筠连从走廊拐角处走了出来。
小岑溪刚刚的落寞好像一场幻影,一个眨眼后,他就满脸灿烂笑容地跳下塑料椅。
“爸爸,我在等你!”
小岑溪献宝似的,高举起小蛋糕朝岑筠连跑去。
“你慢点,别把蛋糕……”
岑筠连话音未落,蛋糕就飞到了他昂贵的订制西装上,小岑溪表情怯弱地停下脚步:
“爸爸……”
岑筠连看着西装上飞溅的奶油和蛋糕屑勃然变色。
“你怎么回事?我早就说了别买蛋糕别买蛋糕,你妈吃不下,买来还不是进垃圾桶的份!”
小岑溪站在原地,声音微弱:“对不起爸爸,我错了……”
“平时弄脏了也没什么,但是下午有个会议……”岑筠连深呼吸两口,总算压下怒意,他紧皱眉头,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都这样了也没办法了,你先进去吧,我去洗手间看能不能弄掉。”
小岑溪上前几步拉住岑筠连的衣袖,说:“爸爸,我陪你回家换衣服吧。”
岑筠连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你不看妈妈了?”
“没有蛋糕,我不好意思见妈妈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来都来了……”
“那我陪爸爸回家换衣服,然后我们再买一个蛋糕来看妈妈吧。”小岑溪说。
岑筠连想了想,目光又落回弄脏的衣服上。
“……好吧,那你先陪我回家。”
父子渐渐走远了,走廊周遭也越来越暗。
不知不觉,这条走廊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岑念面前的房门内依然透出一丝光亮。
从门扉上玻璃窗里看进去,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剩下凌乱的被子证明有人曾在上面躺过。
岑念开门走进,扫视病房一圈,没有发现人。
墙上的方形窗户洞开着,呼啸的夜风和一些微弱的,说不清是什么但让人感到不安的杂音一同吹动窗边的杏色窗帘。
岑念记得,刚刚在门外看见的时候,这扇窗户还是紧闭的,外面是明亮的白天,岑筠连也说下午有个即将要开的会议。
一眨眼,病房里的世界就到晚上了。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着某种指引一般,她着魔似的不由自主走向窗边。
她低头往下看去,那夹杂在风中让人不安的杂音就像刺破了层层阻隔,在她耳中猛地清晰起来。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躺在地上,大睁的瞳孔中没有丝毫光彩。
在林茵尸体的不远处,停着无数辆警车。
她刚刚听见的不安杂音,是警笛声,是议论声,是人声鼎沸,依然盖不住的撕心裂肺哭喊声。
年轻的齐佑满面泪水,双手死死拉着又哭喊又挣扎,拼了命挣扎着想要靠近林茵的小岑溪。
他们还穿着白天时的衣服,短短几小时,一切就变了样。
小岑溪脸上的泪痕在闪烁的警灯下如同破碎的钻石。
一声声锥心泣血的“妈妈”响彻夜空,他沙哑又绝望地不断呼喊着一个再也不可能醒来的人。
这悲痛的呼喊声像是一只大手,攥紧了岑念的心房,攥得太紧,捏碎了她的血肉,挤出了她的鲜血,让她的灵魂因另一个灵魂痛不欲生。
她用力握着窗框,才没有在强烈的心痛中摇摇欲坠。
天空没有下雨,悲痛的雨幕却下在少女眼中。
她曾骄傲她的坚强,即使是在她迈入死亡的那一刻,她也没有软弱地落下眼泪。
可是现在,她却为了同一个人,一而再地心痛流泪。
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没有早一些来到这里,没能早一些认识他,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一个暂时歇息的怀抱。
她扫视人群,没有发现岑筠连,却意外看到了年轻的赵素芸。
她远远地站在人群里,穿着医院的护士制服,神色哀痛地看着地上的林茵。
刺目的警灯闪烁着,光芒刺破静谧夜色。
不远处威严冷酷的摩天大厦丝毫没有被刚刚消逝的一条生命影响,依旧闪烁着目眩神迷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