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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皇妃(29)



“竟然这么快就认出了我的声音。丫头,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很近的响在我耳边,却有一双陌生的而冰凉的手掌在同一时刻覆住了我的眼睛。他说,“不要看我。——彼岸花前不见人。我还不想收了你的魂。”

我怔了怔,一时任他蒙住我的眼睛,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

他手臂微一加力,一只手指已经抵住我的喉咙,说,“不要再问没有用的话。我顺手救你,无非觉得你还算是个聪明的女人。”他的脸凑近了我,鼻息呼出夹杂着奇异芳香的热气,他声音里似有迷茫,说,“元清锁,你不是很聪明么?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又如何,能不辜负另一个女人的心?”

我怔了怔,说,“这个问题,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给你答案。坚持还是放弃,辜负还是被辜负,都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我只能劝你一句——”

我顿了顿,其实这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话吧,“——遵从自己的心意。且行且珍惜。只要曾经真正幸福过,结果如何,其实都没有关系。”

四周诡异地安静。明明有光,可是这种静,就像深夜里黑暗的死寂。直到无尘轻轻一叹,打破着这片彼岸花海前诡异的沉寂。他沉默许久,说,“话是好听,可是未免冠冕堂皇了些。——丫头,关于真正的情爱,其实你还是不懂。我们,都不懂。”

我微微一怔,刚想再说些什么,他却忽然松开了我。眼前蓝光一闪,转瞬我已经置身在一片冰凉的水波里,他的声音随着幽暗的水纹自四方传来,“丫头,后会有期。记得下一次,不要再被水鬼缠住,也不要再来叩天罗地宫的门……”

水底冰寒,我挣扎着想要游到岸边,体内却再无力气,终于缓缓地失去知觉……

二.

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骨子里的疲惫渐渐散去,我睁开眼睛,忽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日光有些刺眼。

四合如意纹的梨花妆台,鼓面梨花木小凳,透着熏香的白色轻纱帐……这个房间如此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就好像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又再次重返人间似的。

我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侍女小蝶关切地迎上来,问,“小姐,昨晚你着了凉,夜里都发烧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不问还好,这样一说,我才开始觉得头昏昏地疼,一跳一跳的,眼前也有些发黑。

原来竟只是一夜吗?为什么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沉睡了很久很久,刚刚才灵魂附体一样。

“我没事。”我习惯性回答道。难道那片长满枯树的森林,如血的花海,以及无尘道人忽然动听起来的声音,都只是我的一场幻觉吗?

自从得到元氏青睐之后,我在府中待遇提高了不少,每天早晨都有人伺候我梳洗。小蝶递过来一条热毛巾,说,“小姐,先擦擦脸吧。”我这才发觉,光是想起那个诡异梦境,就已经让我的额头渗出一丝汗来。

——我还真是胆小啊。接过毛巾,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稍稍鄙视了一下自己。

小蝶犹豫片刻,说,“小姐,宰相大人派人召你过去呢。”说着,她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终是忍不住,又说,“听说司空大人向宰相大人请了辞,想要带您一起回司空府。……可是宰相大人却要他……要他亲自去迎娶颜姑娘呢。”

“……是吗?”我一愣,脑子里迅速把这一切过了一圈。宇文慵是去提亲的,总不能带我一起吧?真是个绝佳的落单机会呢。想起昨夜宇文慵抱着我时暴虐压迫的眼神,我有些发怵,心想我终于可以离开他了。不由得扬唇一笑,说,“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宰相府。”可是转念一想,青鸾镜还不知所踪,我若走了,岂不是又将端木家的使命置之度外?心头有些为难,眉头又锁起来。

小蝶被我瞬息万变的表情搞得有些纳闷,愣愣地看着我,还以为我受了刺激神经错乱,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往向她身后的几个侍女,手上都端着银盘,在c黄榻旁边站成一行。我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有些憔悴,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双眸子晶透铮亮,黑白分明,似是闪烁着永不服输的光芒。

西苑的正堂,宇文护和元氏坐在正位,宇文邕坐在左侧下首。远远看去,三个人谈笑晏晏,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恐怕还以为这是其乐融融的温情画面。

可是又有谁知道,元氏昨晚还曾派人来找我问话,想要从我口中问出有关宇文慵的一举一动。以他的才智和野心,稍有风吹糙动,也许大宰相宇文护就会采取行动。可是元氏不知道,我所描述的实事都是处理过的。虽然宇文慵并没答应我什么,我却也不会去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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