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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囚鸟(160)

作者: 若水未央 阅读记录

景帝笑了:“是啊,你忘了吗?也是,当时你在鹫峰守皇陵,可能不清楚。燕珩,燕平思,现在是楚国皇帝了,定都东都。”

“是吗?”昏侯转过身来,深深作揖行礼。

阿桃咽了一口,背脊渗出了汗水,也不知燕珩是什么心情,他站起来,拱手还礼,淡淡地说:“晚生燕平思,见过昏侯。”

谁人能晓得,多年以后,史书之上,如何描绘这荒诞的一晚,怎么叙述这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怎么解释背后国仇家很,恩怨纠葛。

唯一能确定的,是史书必然是由血泪铸成,历史从来不是温情脉脉。

里面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荒唐离奇,史书匆匆一笔,就是一群人的一生,十几个字就是几十年的心酸心痛。

阿桃垂下头去,悄悄地落下泪来,她不懂为何要哭,只是单纯感到人生真的太无常了。看他朱楼起,宴宾客,看他山河破,绮丽碎,即便作为旁观者,阿桃也忍不住悲伤落寞。

景帝要昏侯出口成诗,昏侯却摇头摆手,赔着笑说:“老了,不能比年轻时能七步成诗了,还请陛下另请他人吧。”

这下是惹怒了景帝,他哼道:“平日就听人说你酗酒成性,我还不信,现在这么多宾客,你下我面子,是抱怨我苛待你了?”

昏侯仍是弯着腰,道:“草民不敢,我喝酒是要因为上京天冷,不喝酒取暖,天寒地冻实在难熬。”

此事难怪昏侯,东都就算会下雪,但宫里有地暖,帝王所到之处哪里不是春意盎然。阿桃在玉芙殿,还能四季光着脚丫乱跑呢。

谁能想到大半辈子养尊处优的君主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呢。

可对景帝来说,这并不是理由,景帝道:“不论如何,你还是扫了大家的兴致,我得罚一罚你。”

说罢,他从旁摘下一根梅枝,叫人递给燕珩,笑道:“燕平思,你用这个替我抽打昏侯十下,算是惩罚。”

这可是个好主意,在座的人都兴奋起来,原本昏昏欲睡者瞬间清醒,都想看看燕珩怎么抽打他以前的君上。

只见燕珩接过那只红梅,眼睛平平静静地望着昏侯,后者浑浑噩噩,低着头立在原地,仿佛周遭一切与自己无关,仿佛要挨打的不是他自己。

阿桃知道燕珩定然下不去手,她知道此刻燕珩心里是煎熬的,可她太笨了,想不出什么主意化解危机。

天寒地冻,阿桃居然急出了满脑门子的汗,闹得坐在对面的元皓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元皓分明看出来阿桃对燕珩有十万分的余情未了,见她在位子上恨不得上蹿下跳的样子,真是忍不住在心里骂她没出息。但又怕她这傻丫头真的强出头,惹恼他父皇,可是没人能救得了。

元皓坐不住了,心想着关键时刻还是得他出手。他想的办法就是把阿桃带走,眼不见心不烦。

元皓趁人不注意,先从席间退下来,而后找了个宫女让她带话给阿桃,就说她哥哥元禾出事了。

元皓还是能掂的清斤两,若说旁的不敢保证,若说元禾有事,阿桃必然会出来。

还好这会燕珩已经拿着梅枝走到堂中,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燕珩身上。谁成想,阿桃压根没出来,元皓探头远远看去,阿桃还坚定地坐在燕珩身边的位子上,眼神死死地黏在燕珩身上。

“完了完了。”元皓靠在冰凉的山石上念叨,“那丫头彻底疯魔了,为了个男人…”说到一半,他兀自笑着摇头,“说到底,关我什么事。我着急做甚。”

说是这么说,可元皓还是忍不住去瞧阿桃。

只见,这时燕珩已经站到了昏侯身旁,而昏侯本人倒自觉,颤颤巍巍跪了下去,一言不发甘心领罚。

而燕珩迟迟不动,景帝没了耐心,他厉声道:“怎么?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阿桃的手紧紧捏住衣摆,衣裳上被她掐住了褶痕,就当所有人都要看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时,燕珩双手捧着梅花,对景帝说:“恕我不能奉命。”

全场哗然,连景帝都没想到燕珩会这般说,他挑眉问:“这是为何?”

燕珩将梅花放回宫女的托盘上,缓缓行礼,回道:“世人皆知昏侯曾是夏国国主,曾是我的君上。虽然他持王道而不行,导致夏国国破,可与我有栽培之恩,知遇之恩,若我此刻将这梅枝抽打下去,岂不是忘恩负义?我想,治国理政,除了法典军制,还有道义人情,公爵勋贵要以身作则,故而我不能奉这个命令。”

景帝笑了,“他曾是你的王,而我是你现在的王,你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难道不怕在我治你一个狂妄藐视的罪名吗?”

燕珩道:“陛下明理,此举不过玩笑,万不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