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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开百花杀(167)

他说完,咳了一阵,从袖中取出了一柄短刃,刀锋一转,对着自己的心口,就要扎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谁准你就这么死了!你还没说你为何要灭那殷家满门!”

奚雾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叫,清丽的脸庞都因为愤怒涨红了。

念衣的手一顿,视线缓缓移向她。

“想毫无痛苦的一死了之!江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怎么不把自己做的事清清楚楚说出来,我殷家哪里待你不薄,你要害我全家!”

她的话令众人更加惊讶。

奚雾脸涨得通红,说话间咬牙切齿,似乎对他恨之入骨,连齿根都在发颤:“江念,在叫奚雾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殷惜,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那时我管你叫姐夫,我姐姐嫁与你时,你也满脸欢喜,一副琴瑟合和模样,可哪里知道却是引狼入室,才不过多久、不过多久……”

她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这些年总出现在她噩梦中的场景。

那一日,她不过还是个女童,因为贪玩赶不及回家,便宿在了临近的亲戚家里。天蒙蒙亮时,她推开了府门,遍地都是狰狞恐怖死去的家人,尸身歪七扭八,但都没能走出府中,这其中包括她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和美丽的姐姐,每一个、每一个都极度痛苦地瞪大了不瞑目的双眼,有挠着喉咙的,有撞墙的,还有引刀自戮的,她跌坐在门口吓得形神俱灭,遍体生寒,只觉肝肠寸断。她的家人都死在了这里,除了她的姐夫江念不知所踪。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是江念害死了她全家。

殷家人死于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毒,他们阖家对药物毒物都研究至深,一点含毒的菜肴都难逃他们的双眼,唯有将毒做到极致,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他们全家死于毒中。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极少。

念衣始终没有说话。

花焰也惊呆了。

台下众人还在纷纷追问,知情的自然也在说。

“原来殷家人还没有死绝?”

“听说是有个小女儿活了下来,可不多久后就下落不明了,无人知道她在哪……”

“这念衣原来竟是殷家的女婿?却是从未听说过。”

“当年殷家是有两个女儿,只听说大女儿找了一个入赘的相公,身体不好不太见客,所以少有人见过,还道是殷家死的时候一起死了……这事竟不是魔教所为?”

“等等,之前是不是有传言说念衣抛妻弃子另娶他人,又害死了自己妻子,难不成竟是真的?我说这慈心谷怎么建起来的,原是有殷家做底。”

三言两语间仿佛已将真相勾勒出来。

“这念衣当真狼心狗肺蛇蝎心肠,比之魔教不遑多让!”

“确实,白白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奚雾恨极了他这副平波无澜的面孔,当即吼道:“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念衣垂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道:“我无话可说。”

她怒极道:“你难道毫无反省悔过之意吗!那是我一家上下十几口的人命!江念,你可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然而你却用它来杀人!你看看你身后的悬壶!”

他身体一震,看向身后,那高悬着的葫芦石雕做的极大,一抬头便能看见,几乎成为谷中标志。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念衣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几丝被刺痛的意味,他按着心口,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花焰也有些恍惚,倒不是觉得念衣一定是个好人,而是直觉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想起了那个叫怀衣的女子,念衣对她情深如许,若她是殷家人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他在怀念怀衣时分外温柔,用尽溢美之词,还犹嫌自己配不上她。

在念衣这里,花焰从未听到过或者见到过任何与殷家有关的东西。

怀念亡妻时,他也绝口不提另外一个人,就好像他这一生只娶过一个妻子。

有些念头在花焰脑海里萦绕,几乎呼之欲出。

奚雾,或者说殷惜大踏步地走上前,念衣依旧脸色灰败,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白衣勾勒着他形销骨立的躯体,他用手撑着高台栏杆,才不至于倒下。

她第一次见他时,哪里是这副样子。

那年的江念不过二十来岁,远不像这般形容枯槁,他相貌堂堂,静静而立如芝兰玉树,有一双忧郁却动人的眼睛,气质温而不弱,说话轻声细语又不紧不慢,自有一番难言的矜贵,若不是知道他出身寻常还是个鳏夫,只怕会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哥。

她姐姐极喜欢他,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他,嘴上还喋喋不休,平日里肆意惯了的性子也会在他面前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