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苍白一笑,“如今这些已经无意义了,金钱、地位、爱情以及家人的性命,能动人心志的东西太多饿了,奴婢也是人。”
嬴思君长长叹息,“若你愿意就告诉他,我知道锦和轩是他的耳目,你……退下吧……”
她缓缓松开手,仿佛松开了自己的过往。
薄云端正跪好,恭恭敬敬地给她磕了三个头。
“奴婢希望殿下心中所愿,皆可成真,从此与殿下不复相见。”
“嗯。”
薄云小步倒退了出去,缓缓关上了门,就像是退出了她的记忆,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烛泪缓缓流下……
“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将她惊醒,紧接着便是大雨敲打窗棱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嬴思君头痛地抵着额头,眼角突然扫过床边的一个人影。
“谁!”
“姑姑,是我……是侄儿流光。”
“流光?”嬴思君戒备地坐起,手指不动声色地探到枕头下面。
“是,侄儿好想姑姑便来看看。”
“如今不是已经看到了,为何不走?”
嬴浦一身珍珠白的长衫,是当年她最喜欢他穿的哪一件。
他的眼中流露着可怜的神色,“可是,外面正下着雨,还……还打着雷,我想跟姑姑一起睡。”
嬴思君失笑道:“你多少年之前就不害怕打雷了,如今却又在我这里惺惺作态。”
他恍若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只是双手抱着肩,不断颤抖着。
“姑姑,侄儿好冷,侄儿好孤单……”说着,他便自顾自地爬上了她的床。
“给我下去!”她冷着脸厉声道,伸手要去阻拦他,却发现手脚没有了一丝力气。
“这……这……”她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姑姑,不要赶开流光,流光一定会乖乖的,都听姑姑的。”他像是只猫一样灵巧地钻进她的被子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脸颊不断磨蹭着她柔软馨香的被子。
“你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
嬴浦闭着眼睛,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喃喃道:“我是为了姑姑来的。”
“为我?你不怨我,不恨我?”
“曾经是怨过,也恨过,可我发现姑姑并不在意我如何对待你,我对你好也罢,不好也罢,你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皱起了眉,却听嬴浦继续絮叨着:“想做英雄了,就杀千万人,将我带上帝位;想做皇帝里,就谋划万千,把我给一脚踢下来,可是,姑姑做了这么多,何曾问一句我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当这皇帝,我愿不愿意直接将皇位送给姑姑……”
“废话!”
她怒斥一声,嬴浦却笑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姑姑一样,把情当作毒药、利刃,总会有人看待它比所有都重,总会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
嬴思君嘲笑道:“可那个人绝不是你。”
他睁开眼睛,认真、诚挚地望着她,他的眼中仿佛也下了一场雨,阴郁着,湿漉漉的,不见阳光,破碎如涟漪。
“我想送给姑姑一件礼物。”他挣扎地爬起来轻轻碰了碰被她挂在床顶的小玉瓶,整个人陡然像是水中倒影一般随着水波一晃,潋滟融化开,钻入了那个小玉瓶中。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小瓶,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又挣扎地睁开。
人躺在床上,湖纱帘帐微微晃荡,雨水声传入耳边。
“原来是梦啊……”
嬴思君侧了侧身子,手指却不小心碰到嬴浦适才躺过的地方,湿漉漉的一片,似乎被雨水给打湿了一样。
她一把攥住那床褥,狠狠地拉开了床幔。
雨声依旧,她的心却跳的越发剧烈,似乎有什么在不断接近。
烛火影影绰绰,从紧闭的窗扉缝隙里,鲜血就像是千里来系的红线,从缝隙里慢慢渗入,又从窗边流淌下,蜿蜒着,蛇一般地朝她爬来,刺目的红色濡湿了一路。
那血液爬上了她的床铺,绽放在褥子上,攀援着床幔渐渐接近那个小玉瓶,从开口处渗入进去。
她晃动的眼波似要承受不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姑姑,流光还你以魂魄、精血,以报答姑姑恩情,既然姑姑的恋心及一魄封印在此,侄儿便生生世世守着这恋心、一魄,惟愿姑姑转生千载,终有一世能重新取回这恋心……”
他的声音随着入夜的风一同消散了。
她疲惫地睁开了眼睛,手指先摸了摸身边的被褥,没有梦里的潮湿。
手指轻轻划过眼角,抹过泪水,她盯着那个白玉小瓶,突然拍床而起。
“来人!来人!我要入宫……我要入宫!”
血脉的联系也许真的心有灵犀,适夜,秦武帝嬴浦驾崩。
“殿下,公主殿下节哀啊!”无数人簇拥着清河公主,看着她冷着脸,熟练地整顿后宫,为圣上处理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