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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养关系(24)

11岁的许丹洛刚刚进入孤儿院之时,面对面前桌上干瘪的面包和飘着几片叶子的菜汤,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于是旁边坐着的某个调皮的小男生在分发食物的阿姨不注意之时,迅速抢走了那块看起来毫无诱惑力的面包,几口便吃了下去。望着小男生威胁式的握拳状,许丹洛选择了紧紧捧住了自己仅剩的那碗菜汤,慢慢喝了下去。许丹洛的选择是正确的,纵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好歹一碗菜汤也让她撑到了下一次开饭时。当那个小男生再次偷偷地向自己走来之时,许丹洛便学着他中午的模样,迅速咬着面包,大力吞咽着,小男生止住了脚步。适应性太强的人,不适合作为敌人来培养,小男孩很聪明地识时务了。望着转身离去的小男生,许丹洛捧起菜汤,一口一口喝下,将哽噎在喉间的食物送达胃中。这是许丹洛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一块面包的重要性。这种认识,一直陪伴了她四年的时间,直到她离开孤儿院,这种认知仍旧根深蒂固地盘桓在她的脑间。

好好念书,为了面包;考试第一,为了面包;照顾幼儿,为了面包;制作布偶,为了面包……许丹洛孤儿院的生活,以为了面包而展开,以为了面包作为结束。自然,不是每个孩子,都会像许丹洛那般,乖乖地遵守规则,一点一点为了那块额外的面包而努力。当第一次得到院长奖励的面包,许丹洛没有如往日就餐之时,为了饱腹迅速解决。而是找了块无人的空处,一小块一小块撕开,慢慢送入口中。麦香的味道,一点一点渗入味蕾,冲散了长期以来的青菜汤味。然后,一个大约只有五岁多的小孩出现,蹲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面包。年龄的悬殊,那孩子自然不会用抢的,只是那般专注与期待的目光,实在让人难受。许丹洛分给了那孩子一半。在之后领取到额外的面包之时,便又恢复了就餐时的速度。有些事情,有一便有二,既然无力改变什么,还是先让自己吃饱才好。

偶尔也会有些人到孤儿院来领养孩子,健康自是最重要的一点,其次便是希望孩子的年龄可以小些。基本上八岁往上的孩子,是得不到这样的机会了。每次领养成功之后,孤儿院便会多些捐赠的物资或是钱财。有一次孤儿院又陷入食物危机之时,一对开蛋糕店的夫妇领养走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便捐了好些蛋糕给孤儿院。自然,按人头分的话,每个孩子也只有小小的一块。但对于院长来说,好歹也是为大家解决了一顿饭。许丹洛看着那块明显比原本配给的面包小了不止一圈的蛋糕,当机立断,拿它换回了原本配给的面包。纵然来了孤儿院这么许久,蛋糕的味道已经记不分明,许丹洛还是坚持着在众多孩子满足地吃着蛋糕之时,吃下了有些干硬的面包。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当那天夜晚同一屋子的孩子抱怨肚子饿睡不着的时候,她可以带着半饱的肚子进入梦乡。吃什么不重要,能吃饱才是最重要的。

当能吃饱成为一种奢侈,那么想要一个家便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纵然是身在这小小的孤儿院,排外的情况依旧存在。作为孤儿院中仅有的一个中国孤儿,许丹洛的处境并不理想。再加上她总是在为了面包而努力,不是读书便是帮着孤儿院的阿姨做事,于是基本没什么朋友。原本以为会一直在孤儿院坚持到成年的许丹洛,在进入孤儿院的第四年,被领养了。院长询问意见时,当得知想要领养自己的是对中国夫妇,许丹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与江妈妈相处的那几日,终于不用再为了食物发愁。只是无论多么精致美味的食物,吃下肚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是没有吃饱,却仍是觉得哪里空空的。直到有一天,咬着江妈妈买来的三明治,许丹洛才知晓,有些东西,已经深入印记,非一日可以更改。

小萝莉半低着头,稚嫩的声音慢慢地讲述着关于面包的故事,颜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经历。江怀霜静静地听着,几次在小萝莉皱眉时想要开口打断,却还是忍耐了。有些东西,说出来也好,总是埋在心里,一个人背会太辛苦。明明只是平淡而简单的叙述,却仿若可以清晰看到许丹洛过去四年的生活。没有大起大落,没有遭遇虐待,可是听到最后的江怀霜,心中仍是像被狠狠揪了一下,说不出的压抑。

见许丹洛话音落下许久,江怀霜知道,故事听完了。简单的行李,怯怯的察言观色,对于食物的没有要求,节俭的购物,两顿面包……江怀霜深知一个人的过去会对现在的生活产生如何巨大而不可抑制的影响,当一切得到了解答,她开始自责。似乎从一开始,因为失望,自己便一直想着如何将这个孩子推得远些,再远些。从未想着去认真了解一下这个孩子,她的过去以及现在。甚至有些严厉地逼迫问出了这段过往。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应当是双方有了足够的了解与信赖,而让这个孩子自愿打开心扉。知道开口说出想要忘记的过往,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那么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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