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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谈(42)

而我素来不会亏待自己,就用法术变出了一所大宅,仙鹤灵猿若干,奇糙丽花无数,再抓来一根已成精的狗尾糙当奴仆,在这个荒芜之地硬生生的开辟出了一处乐园。

结果,我还没乐到,冬雪忽降,天地骤寒,连下三天三夜,丝毫没有停歇之兆。这雪给我带来的最大麻烦就是--从那一天起,路过求宿的旅人一拨接一拨。我闭门不见,他们就拍门不止。

太过分了,趁我快成仙时来演这种苦ròu计,不是摆明了威胁我么?我若不救,必损功德;可我救了,结果就是这样--麻烦无数。我只想静静的度过天劫,却偏生跑出这么多甲乙丙丁不相关的人来搅局,烦死了烦死了!

小狗尾怯怯地望着我:“那个……主人,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劫就在那些人身上……”

“什么意思?”我把眉儿一挑。

他的声音立刻轻了几分,低下头戳手指道:“那个,你看,那妇人大腹便便,眼看就要生了,会不会她腹内的婴儿也许就是主人你?”

我差点暴走:“猪头啊!我是成仙!成仙!不是投胎做人!”被他说的心烦意乱,索性起身,去见那对多事的夫妇。

穿过抄手游廊,心里啧啧赞叹了一番我的法术果然运用的炉火纯青,瞧瞧这上等的红木,瞧瞧这巧夺天工的雕花,便是皇宫大院,奢华也不过如是了。正在自恋,一道人影闯入眼帘,扑地而拜:“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我瞄了他两眼:鞋边开线,鬓角过长,这样的人,要不就是懒,要不就是穷。此人既已娶了娘子,那恐怕就是后者了。

那汉子连忙请我进厅,迈进厅内,只见乌压压一帮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正在谈天说地,见我进去,全都收了音定睛看过来。

小狗尾跟在我身后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家主人。”

于是一干人等纷纷起身拜谢,我见其中有个大腹便便的妇人,心想这个大概就是吵着要见我的麻烦精,刚待开口,那妇人已走过来施了个万福:“妾身张氏拜谢夫人救命之恩。”

我心想我收留你是无可奈何,可不是存心施善,但表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笑应道:“哪里,大雪封道,出行不便,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妾虽是女流,但也知道仗义相助四个字,借宿给各位是应该的……”

正说着些场面话,扑哧一声,有人嗤笑。

我拧起眉头,朝发笑之人望过去,但见白狐裘的毛领,宝蓝色的丝缎,厅内所有人中,当属此人的衣饰最为华贵;而所有人中,也属此人最是下贱!

要说他有多下贱,举一个例子就足够了。

话说某年某月某日,此人突然跑去南山,将那一只盘踞千年的凶狐给咔嚓了,引起三界震惊,人人拍手为快,歌功颂德。

我自然也无比震惊,印象里此人虽是修道真人,却从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果然,当我去问时,他回了我三个字--天太冷。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杀那凶狐,纯粹是因为天太冷,而他正好少一件皮裘。

凶狐死后,窝内还留有一只刚出生的小狐,钟于想了想,居然留在身边一直饲养。众人自然又对此举歌功颂德了一番。

可我分明看见他曾一边无比温柔的给那小狐喂食,一边抚摸着小狐的皮毛,笑眯眯道:“多好的毛,再大点,就可以做对皮手套了。”

不知那小狐是否也听懂了他的话,因为没多久就不见了,我问钟于,钟于道:“它逃走了。”再加一句,“现在是夏天,不急。”

……也就是说,等到冬天,他就会去抓它回来了……

综上所述,这个钟于,可以说是我所接触的修真的人类中,最最狡猾无耻损人利己下贱无良的一个,见他出现在这里,我的脑袋顿时变得有两个大--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一边咒他早死,一边看向妇人的腹部,放下心来。

此胎乃三百年前一枉死女鬼的归宿,与我无关。

心情一好,我便笑的多了几分真诚:“天寒地冻的,枯坐无聊,窖中还有美酒若干,不如取来为诸位助兴。”说着,吩咐小狗尾,“阿糙,快去取来。”

他瞪大眼睛呆望了我一阵子,才醒悟过来,转身离去。

我则走到钟于面前,继续微笑:“听闻道长法术高明,我那后宅有些异状,不知可否请道长前往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