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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272)+番外

“正是——”

李司业这个事干得太行险了,没有任何可开脱的余地,也没人敢替他开脱,对他的意见几乎是一面倒地,要求严惩。

皇帝便目视宋总宪:“按律,李某该当如何?”

都察院里出人审的案子,宋总宪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准备的,出列躬身道:“李某此行,虽未得逞,然而为私欲,在天子之都煽动监生蛊惑造事,其罪不下于谋反,按律,当处斩刑。”

皇帝点头,又缓缓环视殿中:“卿等以为如何?”

无人有异议,李司业从败露的那一刻起就算完了,此刻商量对他的刑罚,都算浪费时间。

至于余者贡生学正这种小人物,那是连拿到朝上说一说的资格都没有,该是何罪,私下也就定了。

接下来的重头戏是,李司业完了,他留下的位子谁接,更重要的,还有梅祭酒的。

梅祭酒是从一进殿就已经摘下官帽,跪地请罪过了,此后群臣对李司业的每一声声讨,同时也算是在给他难堪,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难辞其咎,自请去职是必须的。

这样一来,国子监祭酒与司业正职副手都没了,上层权力直接形成了真空,这种情况当然是绝不能长久的,接任者是谁,必须越快定下越好。

朱谨深站在金阶下,群臣的最前面,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主要是在听。

这种最直接的官场生态,他其实还没有接触过。

按理来说,说完了罚,接下来就该是赏,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审案的御史也罢,这么快结了案,人证俱全,一桩办得极光亮的差事,怎么也值得赞誉两句。

他前晚刚脱困被带往宫中时,几个阁老重臣都还没少夸呢。

但此刻这些人却都顾不得了,因为国子监的那两个空缺,像涂了香油的精致糕点一样,吸引了众人全部的注意力,唯恐慢了一步,就要被别人抢了去。

这是最真实也最□□的权力模样,就这样彰显在了他面前。

——跟棋盘街上那些熙攘叫卖的挑夫店家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

朱谨深渐渐有点走神。

当然他面上绝看不出来,他那一副淡漠表情,还是很有欺骗性的。

沈国舅不时瞄他一眼,倒是有点着急。因为他根本插不上话。

外戚在正经朝会中的弱势,他是真切体会到了,也因此他对于妹妹的主意有了一点信心,以他在京中这些年,都不过如此,石家就算回来,就能有什么作为?以石家为垫脚石,把自家的这个爵位争到手里才是真的。

朝臣们的争执在继续着。

国子监祭酒是清流职位,权力不算大,管着国子监那一亩三分地,一般插手不进朝廷大事,但是是一个极好的从中品转上品的踏板,这种职位绝不算多,梅祭酒自己上不去,霸了这个位子多年,如今总算叫李司业干下去了,想抢的人多了。

内阁六个阁老,就有四个想伸手的。

谁下面没跟几个小弟,好位子手快有,手慢无。

以至于把朝堂争得真有点像菜市口起来。

皇帝高居宝座,将底下种种生态尽收眼底。

他看出来朱谨深在走神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点谱的。虽然他常常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比如说,这样的权力争锋,也不能有丝毫触动他?

这让他看他不怎么顺眼起来。

做老子的脑袋要被吵破了,儿子在下面神游物外,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就开了口:“二郎,臣子们争执不下,你怎么看?”

皇帝一开了口,底下顿时为之一静。

旋即目光如无数盏萤火般,都汇集到了朱谨深身上。

什么意思?皇帝忽然说这么一句,是考验一下皇子,还是真的有意听他的意见?

如果是后者——有城府浅的便生出了微微的后悔来,早知刚才不该将皇子撂在一旁,略夸他几句,此刻还能混个眼熟。

朱谨深虽走神,大半神思仍在,忽然被问,也没什么犹豫,就道:“选官之事,自有朝廷制度可依,儿臣没有历练,不便轻率插言。”

“朕要你说,你就说。”皇帝缓缓道,“错了也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当着这么些人面,若是说了什么外行话那面子丢大了好吗?

“祭酒之职,掌大学之法,儿臣不敢轻言。不过皇爷一定垂询,六品司业,儿臣倒有一人选试为推荐。”

皇帝扬了眉:“哦?你说。”

朱谨深道:“现任国子监丞张桢,二甲进士出身,历御史、典簿,当年因直言遭贬,其人有担当。升不升他做司业,儿臣不敢妄言,不过令他暂代司业一职,以避免这段时间监生们乏人管束,再生乱子,儿臣以为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