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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韶华(322)+番外

皇帝说着话,怒极攻心,抬手拿起一方青玉镇纸砸下去,朱谨深没躲,镇纸砸到他额头上,旋即摔落到金砖上,发出啪一声脆响,裂成了两截。

朱谨深面上,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皇帝不为所动,冷冷地跟着道:“沐家那丫头,怎么迷的你心窍?这样族诛的事你都能替她瞒下来?”

他从来只以为这个儿子性子孤拐,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但没觉得他有别的问题,对这个儿子在智力及政治上渐渐展露的天分,他自得地乃至有一点惊喜。

但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之猛,他在问出那一句的时候,甚而有最后的一点幻想,李百草一介草民,片面之词未必可靠,也许只是他胡说。

虽然他更多地清楚,李百草没有失心疯,他就是跟沐元瑜有仇要扣她锅,也不会说性别这种一验就明的事。

朱谨深心中一动,他被砸的那一瞬间整个脑袋都晕眩了一下,但这股晕眩过后,随之而来的疼痛反而令他更加清醒起来。

皇帝这句话的重心所在,居然不是沐元瑜的女子身份,而是他的隐瞒?

他由着血流下来,缓缓道:“皇爷明鉴,并非她做了什么,是儿臣自己,情不自禁。”

这一下晕眩的变成了皇帝。

他愤怒地试图从桌案上再找个什么东西摔下去,手抖着一时居然找不出来,奏章和笔轻飘飘的扔了也不解气,合适的只有手边的玉玺。

总不能把玉玺扔了。

他只能用力拍了一下龙案:“你——太让朕失望了!”

朱谨深犯别的过错,他都能恕,但沐氏以女充子,他知道了两三个月之久,居然一语不发,还扯谎替她遮掩,这种色令智昏的行径,是真正令他盛怒的缘由所在。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太阳还没有落山,沐元瑜没有走远,你带人去,把她抓回来,朕就恕了你。”

皇帝拍案过后,拿发麻的手掌按着额角,道。

朱谨深微怔了一下——他以为既然东窗事发,皇帝应当已经派人去追沐元瑜了,不想还没有。

他没有怎么思索,直接就道:“儿臣有事要禀,请皇爷听过后,再行决定。”

皇帝冷漠地望了他一眼。

这个儿子接下来不管是狡辩也好,还是哀求也好,他都没有兴趣要听了。

他是真的失望之极。

一个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有多么特别,朱谨深能被迷得忘了大局,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这一票,足够将他彻底否决,远逐。

第143章

皇帝说是没有兴趣再听朱谨深说什么,但朱谨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令他不得不抬起了头。

“儿臣查都察院档,十七年前,梅祭酒上任左佥都御史不久,接民女拦街告状,告江南吴县县令柳长辉为官贪酷,强占民财,致使该民女亲人伤病而亡,本人流离失所。梅祭酒接下了状纸,立案后遣人取证,查实民女所告无误,遂判柳长辉去职流放云南府。”

皇帝皱了皱眉,柳?云南?

“经儿臣与沐元瑜核实,这个柳长辉,就是沐王爷妾柳夫人之父。”朱谨深也皱了下眉,他伤处血流的速度缓了,但血珠慢慢滚过颊边,有点痒,也不便伸手去抹,只得忍了。

“而儿臣找到梅祭酒旧居的邻人,询问过后得知,梅祭酒故妾的来历,与这个告状的民女很为相似,应当就是同一人。”

梅祭酒调职国子监后搬过一次家,他的新邻居说不清楚他妾的来历,但这世上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朱谨深在感觉到梅祭酒和柳夫人的联系后,就私下遣人询问到了梅祭酒的旧居,往他的老邻居那里进一步打听,以更多地确定此事的细节,结果就打听出了这一桩。

故妾跟柳长辉之间的一条线也出来了,这其实是一出贼喊捉贼,被告的有问题,告状的一般是同党,串通着演了一出双簧,故妾当时应当是已经勾引上了梅祭酒,所以能如愿将柳长辉弄去云南。至此,柳长辉是余孽一党已是确凿。

所以朱谨深才当机立断地叫沐元瑜走。

皇帝揉着额角,他今天连着被两个儿子气,头疼病虽还未犯,但脑袋里隐隐地已有些不舒服,此时接受到如此复杂的信息,他知道事关重大,但自己要凝神思索很费劲,觉得脑子不太够用。

好在朱谨深没停,他见皇帝不说话,就由着自己的一条思路继续下去,将目前所知的所有讯息顺着分析了一遍。

皇帝努力想漠然着脸,但他一直本就不太放心的异姓王府里居然还掺进了余孽的身影,这令他实在无法镇定,眼神专注地不断闪烁着。

不想听这忤逆儿子说话的心思不觉先抛去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