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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以后(261)

洪夫人这才发现方老伯爷不知何时也来了,站在一旁,拄着拐杖,还有一个小厮在另一边搀扶着他——因为单拐杖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身形,他的腿脚微微颤抖着,他劝洪夫人回去休息,可是他看上去也随时可能倒下去。

“老太爷,老太爷!”洪夫人如抓住救命稻草,冲上去,扭曲着面孔道,“是霄哥儿害死了伯爷,一定是他,你要为伯爷做主啊!”

方老伯爷想叹气,但已经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表情木木地道:“老二媳妇,你冷静一点,不要胡说。”

“老太爷还劝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洪夫人惊恐愤怒过后,终于放声痛哭,“伯爷是你的儿子呀,亲儿子,你袒护孙子,就要让伯爷枉死吗?!”

“老太爷,你要是真不管,我就去告官,我要告官!”

推官还没有走,站在一旁,官服显眼,洪夫人奔着他就去了,手指用力地指着方寒霄:“凶手,他就是凶手,把他抓走,叫他给我家伯爷偿命!”

男女有别,推官被她逼得后退不迭,连连道:“伯夫人,您这得有证据才行,下官简单查探过,伯爷刚捞上来时,口鼻里有泡沫,这是生前溺亡的特征,因此不慎落水的可能性要大于为人杀害,您如果不信,那就允许下官命人对伯爷的尸身做进一步解剖,得出来的结论会更准一些——”

方伯爷的身份,不是他想剖就剖的,所以他先把人送回了府里,平江伯府如要追究,那就解剖,查到不是方伯爷失足溺亡的证据,那才到下一个追查凶手的步骤。

听到“解剖”两个字,洪夫人的血冷了一些,方伯爷这个死状已经称不上善终了,还得把他开膛剖腹?时人对此有不少忌讳,饶是洪夫人报仇心切,也顿住了。

方寒诚在这时候趔趄着赶来了,脸上的表情很茫然,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岁,性子其实还没有怎么定下来,丧父的音信一下砸到头上,他比洪夫人来得还懵,反应不过来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洪夫人没了丈夫,现在看见儿子更把他当成了支柱,丢下推官,又跟他哭诉上了。

她说得切齿又混乱,方寒诚听完,更茫然了,道:“娘,怎么就是大哥杀了爹?”

他们二房和长房不和,那是由来已久的事,可是不和到把方伯爷杀死?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洪夫人见他竟然是不信的神气,着急又难以诉说——怕儿子年轻说溜嘴,方伯爷曾经买凶的事并没有告诉过他,不然,方寒诚也不会觉得方伯爷对侄儿比对他这个儿子还好了。

“扶老二媳妇回去。”方老伯爷心力已经交瘁,终于忍不住吩咐人道。

“我不走,你这个凶手——你不许再靠近伯爷!”

洪夫人尖叫起来,却是发现方寒霄又蹲回了木板旁边。

方寒霄没有理她,只是转头示意推官来看。

他把方伯爷的脑袋拨得侧了过去,露出来了方伯爷的后颈,湿漉漉的头发也被拨开,极靠近头皮的地方,有一道青紫掐痕。

推官见惯伤口的人,脑中立刻就出现了这道伤痕的由来——这是有人按着方伯爷的脑袋,将他使劲地往下压,压进了水里!

方老伯爷也凑过来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若是自己淹死也罢了,可是是为人害死——

想到方伯爷是怎么被人压在水里,挣扎不动,活活溺死,他心中剧烈地一疼,再也支撑不住,脚下踉跄了一下,就倒了下去。

**

方老伯爷晕得很久。

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他怔了片刻,重又将眼睛闭上。

他是造了什么孽。

一共两个儿子,全部走在了他前面,只留下他一个病歪歪的老头子。

这贼老天,为什么不索性把他这把老骨头收走,偏把他的寿数留着,叫他品尝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

外间似乎有人在轻轻走动。

方老伯爷心灰意懒地躺着,他没有一点力气,只觉这世间也不再有任何叫他留恋之处,直到他渐渐想起晕倒前看见的那一道掐痕。

方老伯爷心中悲怆,可是他手脚的力气顿时回来了一半——不论是谁,杀了他的儿子,就得给他偿命!

他翻了个身,想爬起来。

外间的人似听到动静,脚步顿了顿,很快举着一盏灯进来。

那人先走到桌边,再又来到床边的时候,方老伯爷才发现是莹月。

“老太爷,您醒了?”莹月问候他,并试图伸手搀扶他。

方老伯爷重新鼓起了心劲,倒不至于再那么孱弱,他自己坐了起来,问道:“霄儿叫你来的?他人呢?”

莹月听他声音干哑,转头去倒了杯茶,捧回来细声细语地道:“是,大爷跟府衙的推官出去查案去了,叫我在这里照顾老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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