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狗(106)

“嗤。”一声短促的嘲笑，宋正国偏头朝地板上吐了口血水，牙齿上全都是血。

他抬起头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宋舟，声音又粗又哑：“宋舟，其实你和我一样。”

你和我一样。

流着一样的血、做着一样的事情。

“宋舟！”旁边那人再次扑过来，紧紧抱着他，嘴中不知在说什么。

宋舟听不清。

他喘着粗气转过头，看着那人额头上留下来的血，不知是因为那红太刺眼，还是因为刚刚宋正国说的话，身体瞬间僵硬住了。

“啊——！”此时终于有邻居感觉出不对劲下楼来查看情况，刚到门口就被屋内的血腥场景给吓到，直接尖叫出声。

“来人啊！快来人！”这人大声地朝楼道里喊着，“宋舟杀人了！他杀人了！快报警啊！”

“不是的...”屋内响起一声微弱的解释，是莫冬在说话，“不是宋舟，他没有——”

但此刻并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街里邻坊都在听到尖叫声后纷纷从家中出来，围在宋家门口。

他们早就在家里听到动静了，但谁都没当回事，以为只是像平常那样，宋正国又在发疯。但在听到“宋舟杀人了”之后，还是都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看热闹。

宋正国早已没了力气，被宋舟打倒在地后没有任何还手的动作，甚至连痛叫的声音都不曾发出，就只睁着眼，直直盯着对他动手的宋舟。

宋舟压在他身上，双手沾染了血红，是不知道这血是宋正国的，还是其他人的。

无论谁看，宋舟都像是那个施暴者。

但很快大家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李艳以及掉落在宋正国手旁带着血的烟灰缸，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报警！宋正国闯下大麻烦了！哎呀，我早就说过他迟早会这样！”

“天啊，地上躺的难道是...”

“看着好像气儿都没了，不会死了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绕在宋家门口，但他们谁都没动，没有人进去查看李艳怎么样了，也没有人去拉宋舟。

他们就像局外人一样，远远站在门口，观看里面的闹剧。

只有莫冬，紧紧抱着宋舟不松手，嘴中一遍又一遍地说：“宋舟。”

“你冷静一点。”

“你看看我。”

“千万不能冲动。”

“就当我求你，宋舟。”

在片刻的恍惚之中，宋舟终于被拉动，从宋正国身上下来。

他呆滞地站在一旁，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以及血泊中的李艳，滴着血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莫冬喘着粗气，直到确认宋舟不会再对宋正国动手后才松开手，用胳膊撑着桌子站起来。

到这时他才感觉出头上的伤口以及晕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身旁的宋舟没有伸手帮他，像是不会动的人偶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看不见周围任何东西，也看不到莫冬，眼里只有地上的李艳。

但莫冬已经很知足了，宋舟没有杀人，只要不杀人，他的未来就还有希望。

稳住脑海中的眩晕，莫冬问门外的人：“你们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刚刚老李已经打过电话了。”

“救护车呢？”

“也打过了。哎呦，真是造孽啊。”

他们你言我一语地说着话，揣测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谁都没有踏过门框那条线，仿佛那是根不能触碰的红线。

宋正国睁着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没有动静也不出声，像死人一样躺在地板上。

而同样躺在地上的李艳，身上还穿着那条米色的裙子，只不过此时已经被血染红了，红得刺眼。

“妈。”宋舟的声音轻而颤。

不会再有人回答他了。以后不论他再怎么叫，都不会得到回应。

李艳已经死了。

他终于动了，蹲在李艳旁边，凝视着她血痕交织的脸。

门外一直叽喳不停的声音此时也没了动静，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宋舟。

莫冬站在旁边，闷声闷气地说：“宋舟...”

莫冬不知道该说什么。李艳身上穿着的裙子他还记得，是当初她送宋舟进考场时穿过的。那是他第一次见李艳穿得这么年轻。

超市门口掉落的碘伏、学校办公室里的维护、高考前的那碗鸡汤...即便李艳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处在这样的家庭中她已经尽力了。

所以他没办法轻易地去安慰宋舟，也安慰不了。

警察终于到了，在了解完情况后，直接将地上半死不活的宋正国以及宋舟都铐了起来。

“为什么拷他？”莫冬急了，阻拦着警察，“他没有错！也没有犯法，为什么连他一起拷了？”

警察一把推开他，粗声说：“有什么问题等到警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