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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122)+番外

姜沉鱼的脸更红了,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惭愧。

她毕竟还是太稚嫩了。

以为自己已经顾虑周全,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谁知旁人看来,竟处处是破绽……而派这样处处破绽的自己来程国,恐怕,才是昭尹——或者,是姬婴的真正目的?

这样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就全聚在了她身上,看她如何折腾,而疏忽掉藏在更深处的一些东西。

姜沉鱼的手,在袖中无声揪紧,原本是难辨悲喜,这一刻,通通转成了悲伤。悲伤自己的浅薄、自作聪明、还有……身后推手者的无情。

刚才街角,若非姬婴赶到,那一刀劈落,自己便真的成了冤魂一只。现在想起,都还不寒而栗。

那将她推入此番境地的人,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他心中,她姜沉鱼不及敌国的一场内乱重要。

所以……如果、如果这样的决定,不是昭尹,而是由姬婴做出的,叫她情何以堪?

姜沉鱼垂着头,手指不停的抖,鼻子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再也呼吸不到空气。

她想她就要晕过去,很快就要晕过去了,太难受了,太难受了,这么这么的难受……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隔着袖子压在了她的手上。

说也奇怪,她的手就很神奇的停止了颤抖。

姜沉鱼抬起眼睛,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淡淡的光线里,姬婴眸色如星,映着她,照着她,坚定、关切、温暖。

于是消失的空气重新涌回鼻腔,新鲜的、清凉的、却又是……救命的。

她突然鼓起勇气,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如此两只手拢在一起,轻轻的、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将姬婴的手握在了手中。

其实,这不是她与姬婴的第一次肢体接触。

她曾经也拥抱过他,毫无顾忌的、无比绝望地紧紧抱住他,像垂死之人抱住一棵浮木一样。

那一次的感觉是无比湿冷。她清晰的记得自己有多冷。

可这一次,却好温暖。

这么这么温暖。

她握着他的手,感觉温暖从他手中源源不断的流过来,然后,自己也就变暖了。

公子……公子啊,你可知道,仅仅只是怀疑你,这巨大的痛苦就足以杀死我!

所以,我不怀疑你。

绝对不!

赫奕的分析仍在继续,“然而,她身上说不通的地方太多,谜题太多,所以,我后来反而第一个就排除了她。也许对很多人来说,看事情要看全局,但对我而言,我只注重于看人。我看了虞姑娘的人,我就敢肯定,她或许与某些事情有关联,却绝非牵动程国的关键。”说到这里,赫奕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因此听起来就显得放松了一些,“因为,她太善良了。一个为了不想同船者牺牲,宁可破坏自家君王的计划而放过别国皇帝的人,再怎么聪明,对当权者来说,也绝对不可靠。她今天会为了两百条人命而违抗命令,明天就会为了两千条、两万条人命而再次背叛。所以,虞姑娘不是。”

姬婴静静的听着,任凭姜沉鱼握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倒是彰华,忽的也发出一记轻笑,悠悠道:“顺便加上一点——她的琴弹的太好。一个能弹出那样空灵悲悯的琴声的人,是cao纵不了血腥、龌龊和黑暗的政治的。”

姜沉鱼再次汗颜。

赫奕接着道:“所以,我就想,如果虞姑娘不是,那么谁才是璧国这次真正的使臣?一个成日只会喝酒,与旁人都说不到三句话的潘方?还是医术高明为人随性温和的江晚衣?我看谁都不像。本以为他们两个都不是,但现在想来,他们两个,却都是了。”声音突然一顿,语调转为感慨,“原来那两人都是你的门客,表面上是奉昭尹之名出行,其实,对他们真正另有交代者,是你……姬婴啊姬婴,你如此步步为营,小心绸缪,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姬婴被如此半讽刺半夸赞,却依旧没有得意之色,乌瞳深深,浓不见底。

赫奕叹道:“像你这样的人才,这样的手段,天底下本没有什么你做不到的事,而且你开出的条件,也确实诱人,我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惜……”

“可惜什么?”

黑暗里,赫奕的话以一种异常缓慢的速度吐出来,字字带笑,却如针刺耳:“只可惜,我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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