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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154)+番外

曦禾露出厌恶之色。

昭尹没有被她的表情气到,反而笑了一笑,“你可知道为什么?”

曦禾没有回答。

昭尹的目光透过她望向远方,淡淡道:“朕自有记忆以来,看到最多的情形就是娘亲在洗衣服。她出身卑微,父王一时兴起临幸了她,后来就忘了。同阶的宫女对她又是嫉恨又是嘲讽,纷纷落井下石,总是派她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她生性柔弱,对一切都逆来顺受,大家把衣服丢给她,她也就乖乖的去洗了。天太冷,她的手肿的像馒头一样,裂了好多口子,一沾水就钻心的疼,为了消抵疼痛,她就去厨房偷酒……”

曦禾定定的望着他,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怔住了。

她自去年入宫以来,受尽恩宠,可以说是后宫里和昭尹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却也是第一次听昭尹说起自己的童年往事。

月影婆娑,昭尹的脸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晰,只有一双眼睛,又是深邃又是明亮,收敛起平时的阴笑后,反而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悲凉。

“她喝完酒后就会变得很快乐,会一边唱歌一边洗衣服,她长得不算好看,但是歌声却美极了。每当我听到她的歌声,就会忘记我们有多么不幸。可是,偷的多了,厨子们就发现了,他们用世上最难听的话骂她,用东西丢她,她就拉着我拼命的跑啊跑,我不知道宫外的同龄人都是怎么样的,但是想来,那个时候的我,和街头的小叫花子,其实是没多少区别的。”

曦禾低声道:“难怪你那么喜欢姬忽……”

昭尹的目光流转着,横看了她一眼。

“姬忽的歌唱的很好,不是么?”

昭尹扬唇轻轻一笑,摇头道:“不……不,与那无关……姬、姬忽她……不一样。她和你们,都不一样……”

曦禾冷哼一声,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昭尹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我九岁那年的冬天,有一天早上娘亲出去洗衣服,我在屋子里等她,等啊等啊,等到天黑她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就出去找,结果发现她晕倒在河边,一半身子都浸在了水里。我抓她的手拼命摇,一直叫,她却怎么也不醒。我觉得好害怕,生怕她就这样死掉离我而去。偶尔有宫女太监走过,我向他们求助,但没有人来帮我,一个都没有。最后我没办法,就回屋找了块木板和绳子,把娘翻到木板上,再用绳子绑好,一点一点拖着绳子拉回屋。从河边到小屋一共是五百步的距离,我拖了整整三个时辰。没有月亮,只有薄薄的灯光,从很远的地方透过来,我一边拖一边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死了吗?”

昭尹凝视着曦禾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如果你是指当时,没有。”

曦禾抿了抿嘴唇,“那……后来呢?”

“她在c黄上拖了整整十天,才去了。”

曦禾啊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十天里,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当然,也没有人来看我。太阳一点点的升起来,再一点点的落下去,影子沿着门fèng一点点的移动,很慢很慢。我看着那些影子,恍恍惚惚的想为什么我会遭遇那样的命运,我是皇子啊,拥有当今世上最高贵的出身,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童年?为什么太子荃他们可以锦衣玉食一呼百应,而我连拉娘亲回家都没有人施以援手?为什么别的妃子病了有御医专门伺候,而我娘在c黄上苟延残喘了整整十天,却没有一个人过问?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和她?我……我……”昭尹的拳头慢慢的握紧,声音一下子放得很沉,“我不甘心!”

曦禾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复杂,半天才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昭尹很慢的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忽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曦禾心中一紧,每当昭尹这个样子笑时,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不详之兆油然而生。

果然,昭尹的下一句就是:“若干年后我终于知道了我为什么会遭遇那一切、过的那么苦的真正原因,而那个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想知道吗?”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拖了起来,然后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一个字一个字道:“姬、婴。”

曦禾重重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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