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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104)

其实并非如此。

当他迎着长风,巡视自己的领地、检验大片的丰饶与欢欣,他不曾感受过任何一丝真正的欣慰或喜悦。

他只是能够感受到,这是他的职责,是他天生该做的事。但那不是因为喜爱,不是因为眷恋。

他不曾对任何事、任何人产生一丝一毫的爱意――直到遇见她。

直到遇见他的副祭司,他的少年……他的阿沐。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这般感受。

从未这样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却竟又害怕自己血液太烫、心跳太急,将她损伤。

这般珍惜,这般眷恋,这般贪心想要更多。

于是生出执念,生出魔障,生出种种看似冠冕堂皇、实则虚弱无力的诡谲心思。

假如世上真有天命,有因果,有循环和报应,那么为何是落在她身上?

他总是在这份迷茫和不甘中变得暴怒,甚至生出无穷尽的想要毁灭所有、让所有事物一同陪葬的心思。

但其实他自己知道答案。

之所以是她,之所以偏偏是她……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世上唯一真正在乎、眷恋、珍惜到惶恐不知所措的地步的,只有她一人。

天地茫茫,都是责任,唯独一点真心情意,全是她。

所以要夺走她,所以要让她为了他丝毫不爱的这个世界而耗尽心力、日渐虚弱,最后一意先他而去,还以为她是走在他想要的道路上,而他更是求仁得仁、满意不已。

愚蠢,荒谬,狂妄,无稽之谈――种种可笑之态,全是他自己应得,是他自己活该。

无数迷思颠来倒去……

他却倏然意识到,这个梦做得太久了。

……

他猛地睁开眼。

“――阿沐!”

怀中的一团低低“啊”了一声,立刻背过手去,显得有些心虚。待她抬头讨好一笑,就显得更心虚了。

他慌乱的心却因为这一笑,而安定许多。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是她拿了青色染料,似乎刚才在他肩颈处涂涂画画。这种颜料多用于绘制陶罐、壁画,很难擦洗。

“……又在捉弄我了。”他失笑,去握她的手,“我看看有没有沾到你手上。”

她坐在一旁,整个靠在他身上:“沾上也没关系。你不问问我写的什么?”

他只顾低头去擦她手上的染料:“哦?什么?”

“是……”

很久,很久。

都没有声音。

被他握住的手……也失去了力气。

他盯着这只纤弱的手掌。那点颜料还沾染在她掌心,未曾彻底擦去。

“……阿沐?”他不敢抬头。

这一次没有回答了。

这一生……都不会有回答了。

*

他将她葬在烈山。

很多年前开始,属于他的陵墓就已经开始修建。陵墓在烈山山腹内,就在星渊堂之下。

人们都说他在她死后一夜白头,说得久了,似乎就成了一桩令众人津津乐道的传说。扶桑立国不久,制度初初建成,哪里都是生气勃勃,对陌生人的事也如此关心。

姚森问他是否要惩处那些传递闲言碎语的人,他拒绝了。

他已经不关心任何人,对他们的言行也只感到漠然。

他也并不觉得她过世的那一夜他有如何凄凉。在他想来,那一夜他只是站在烈山之巅,望着漫天流星坠落,想了很久和她的过往。都是些值得怀念的好事。

也或者,他的漠然和平静来自于……他已经有了决意。

他不会违背她的愿望,但是,当他面临浩瀚星空推算命轨时,他仍旧有了真正从属于自内心的决意。

他会为她守着她关心的一切,但是,也只能持续到他寿数终结之时。

夺天之术只能用一次,可在这世上,想救一个人千难万难,想挥霍一条命却是万分容易。

三年之中,他为她守住了女子可以修行的开国之策,也为她改革了关于奴隶的身份地位规定。

在妫蝉与姚森决裂时,他为她拦住姚森,迫使他退步,并将西方领地分封子燕。他登城门向西而望,直望到子燕氏出走,建立燕国。后来,他也目送了她救过的那个小女奴北上而去。

他也为她看着裴灵转世,那个爱哭又胆怯的小姑娘,到转世的时候都还哭着,说要转世成为阿沐的亲人。

一桩桩,一件件。她关心的人和事,他都护住了。

再往后,这能人更替、王朝兴衰、运势轮转,便再也与他无关。

她过世的第三年,他挑了一个相同的冬日晴天。天空是淡蓝色,浮着些不多不少的云。

姚森在华丽的宫殿中大发雷霆,然后又苦苦哀求,说扶桑不能没有大祭司。

当他发现什么话都没用时,他总算恢复平静,像个皇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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