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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155)

她继续说:“但那都是十岁之前的事了。从十岁开始,我被不停地派出去,执行一些……刺杀任务。能够让我去刺杀的,都不会是普通人。其实,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杀的都是坏人。”

“……坏人?”他有些惊讶。

“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似乎是因为,这样不停地安慰我,我才慢慢不哭了,愿意去当刺客了。”裴沐低声笑道,“我确实一直都是个蠢孩子,姐姐说得没有错。但被我杀死的那些人里,是有很讨厌的人。”

“我曾经潜入一位卿大夫的家中,那是个夜晚,我在他床上看见了两个比我还小的小姑娘。那个肥胖的男人就压在她们身上,到处都是血,她们一直在哭……我很生气,让那个男人死得很惨。”

“还有一些修士,为了提升修为、追求长生,总是做很多古怪的事情。他们杀死童男童女,用他们的血炼丹;将人做成人彘,用药浸泡,说可以得到长生不老药。还有很多,就只是用来试一试新鲜的招式、术法……所以,我真的以为,我和天子、大臣他们一样,是每天在杀坏人。这是……这是一件好事。”

她怔怔地说:“我真的是那样以为的……于是,我不再觉得杀人很可怕、很恶心,我甚至不觉得我在杀人。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就像讨厌的老鼠、虫子,杀了就杀了,杀了还更好。”

“直到有一年,我被派去杀一个老人。那是乡下的一个老人,住在当地最华丽的一间屋子里。我以为,他和我之前杀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白天里,他的屋子里来来往往很多人。我一直等,想等到夜晚再动手。所以,老人和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

“他是一位退隐的官员,似乎是夫人病重,他才想带着夫人回到乡间养病。他在那里当了夫子,收了很多学生。有钱的收,没钱的也收。那座房子里来来往往很多人,可每个人都很尊敬他,也很喜爱他。”

“等到晚上的时候,夜深人静,他还一直点着烛火,挨着看学生的文章,一点点地给他们改。我其实早该动手了,但就是一直躲着,一直看他的背影。”

“月上中天时,他改完了。他站起来,揉了揉脖子,然后转身看着我躲藏的地方,说……他说,‘出来吧,我知道你早就来了’。”

“我吓坏了,差点直接动手,但很奇怪……我只是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我盯着他瞧,他也很惊讶地看着我,感叹说,‘他们这回居然让小孩子来杀人,为了得到秘术,他们已经成了畜生’。”

“我那时候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我记得他屋里点的灯,还有那一堆堆的竹简……很高,投下来的影子也很长。我突然很羡慕白天来的那些小孩子,所以我问他,能不能教我读书。”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问我识不识字。我说我认识字。”

“他在那一堆竹简里找了找,拿出一卷很厚重的,说那是《六韬》中的一卷。”

裴沐抬头望着夜色。这一次,目光缥缈的人成了她,流露怔怔怀念的人也是她。她做梦一般,轻声对着回忆说:“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教我的那一句……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

“他教我,说真正为天下好的人,要以仁、以德、以义、以道,要能让尽量多的人活下去。如果有谁说只需要杀人就能做好事,那就是在骗人。”

“他教了我大半夜。最后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从容地说,‘晨光将至,请取此头’。”

“那是我从十岁之后,第一次因为要杀人而哭。我哭得很厉害,丢了刀,转身就跑。”她声音里有一丝哽咽,“那也是我第一次希望,那个老人可以活下去。我想,我不杀他,他已经知道有人要杀他,他可以逃,可以活下去。但当我回到家里,姐姐已经坐在院子里等我。她面前有一个匣子,里面摆着一颗人头……”

她捂住脸。时隔这么多年,重新开启当年的记忆,那些画面依旧能够让她想要流泪。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握得更紧。一些短促的话语已经被他说出来,但他终究还是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只是沉默着,抬手拭去她下巴上凝聚的泪滴。

裴沐缓了一会儿,自嘲道:“你看,姐姐说得没错,我一直是个蠢孩子。我怎么会以为……我走了,就没人可以代替我?”

她救不了夫子。她谁都救不了。

所以,至少现在……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突然问,声音又冷又硬。

裴沐的肩被他握得有些疼。她迟疑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的眼睛折射出两点幽幽的光,让她想起山林中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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