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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邯郸(92)+番外

作者: 景相宜 阅读记录

就算联手,生意又能做到多大?李无波不感兴趣。他们几个不过是南都的几个龙头,放到全国去看都还差得远。除了沈家还有些迎头而上的变革意味,其他的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肯动。南都经济这几年来已有疲态,若不是起家早,背后有几十年的积累可吃,以现在老化的商业模式,根本承受不起500强对地区企业经济的冲击。李无波没有多少雄心壮志,他们李家本来就是家族企业,又想做大做强,又想牢牢掌权,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差不多得了。为了一个可能的联合的结果,让他和程雪云结婚。拜托,现在几几年了?

想虽是这么想,宴会该参加还是要参加。李无波选了件黑西装,配暗蓝色条纹领带,不怎么上心,但也挑不出错。他妈有意给他引荐一些适龄的女孩,李无波端着香槟礼貌微笑,实则在心里大翻白眼。在经过那件事之后,他妈还能够如此执着地认为他更喜欢女人,那他还有什么能跟她说得通的?反正一切她都已自己想好了,李无波只要跟着她的剧本走就好。至于他开不开心,愿不愿意,她可不在乎。

程雪云走进来时与众不同。

在一众披肩、坎肩和绒领长裙中,她穿着羽绒服。简单的马尾,苍白的肤色,薄有病态,显得风尘仆仆。李无波差点笑出声来,程雪云就是这样,八分容貌只示人五分,余下三分草草带过,也不觉浪费。虽说性情是淡泊雅致,但相处久了,总觉得像座攻不破的城池,刀枪不入的劲头比沈宁还足。沈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曾经点评过他们这些小辈,说他们看起来感情不错,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倔,将来放在一起,怕是谁也不服谁。老爷子没说错,也说错了。因为这么倔的几个人,根本都凑不到一块。

程雪云脱掉外套,里头还穿着件夹克,表面看不出来,可见瘦得多厉害。她看见李无波,冲他招招手,自己去找了个靠空调的位子坐。李无波观望一圈,没看见他妈,便放下酒杯端了杯开水走过去。

“喏。”

程雪云抬头对他一笑,真是如坐春风。好几年没见了,坐下来却一点不疏远,程雪云就是有这种能力,把过去凝固在分离之间。

“好久不见。”李无波说道。

程雪云瞥他一眼:“回来之后,这句话说了多少遍,轮到我还是这一句。没点新鲜话说。”

李无波朝后一倒,在扶手椅里放松:“就这个意思。客套话还要怎么说。”

觥筹交错的交谈声嘈杂,华丽的水晶吊顶灯散下粼粼颤动的光影,打下的瞬间笼住一束光,如倒悬的高脚杯罩起舞台中心,程雪云用眼睛上演一幕默剧。

她瞥见李无波唇上的伤口,已经淡到褪色,不注意几乎看不出。但她依然发现了,黑白分明的眼追紧他、看破他,却一言不发。她一直保持沉默,似乎已知道全部。

其实在以前,李无波并不排斥联姻的事。一是他不讨厌程雪云,二是他们性格还算合得来,总比跟陌生人结婚好得多,三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除了一纸必要的婚约,李无波可以给她绝对的自由。他当时觉得这就是一种形式,结了婚也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也谈不上多抵触。

拒绝的人是程雪云。

他当然也跟她说过他的理论,说这只是糊弄长辈等高中毕业他就出国。但程雪云还是拒绝,她一直拒绝到底。

为什么呀?李无波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你。她这样说。

李无波几乎被气笑了。

他从未被拒绝的如此彻底。

你喜欢谁,重要吗?

他会这样提问,因为他就是这样被教养长大的。他母亲不是正身体力行地证明吗?

不重要。程雪云说。

我只是讨厌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

她看向李无波诧异的眼睛。

很难理解吗?

我只想一个人生活。

李无波少年时很爱热闹,当然理解不了。不过现在,他倒是有点明白她的心境。两片齿轮要卡在一起,需要精密地嵌合,两个人要一起生活,也得不断地妥协和自我塑造。幸运点的,把自己塑成和另一人细致吻合的形状,每一条纹路的凹凸都是源于对方,这样虽然花了大力气,但结果总归不赖。更不幸的,你把自己磨得七七八八,跟每个人都能够吻合一点,看上去很抢手,但嵌上去却磕碰得疼痛不已,换一个人再来,还是重蹈覆辙,反没有先前光光亮亮的时候好。

程雪云就是不肯磨损自己的那种类型。说她自私也罢,说她冷漠也罢,她自己觉得舒服,旁人指指点点,也戳不到远在溪云的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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