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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以南(125)

“小蘅,”伯母把手机揣进兜,“你妈没来?”

“她飞机晚点了。”

“哦,”伯母点头,“那你多吃点。”

“吃饱了,我下午得去排练。”

“哎,你才吃了几口?”

“您帮我和大伯说一声,”唐蘅朝他们那桌望去,见安芸跟着安教授,正在向张院长敬酒,“我先走了。”

其实唐蘅也不知道为什么,伯母和大伯是分开坐的。按说这种场合夫妻俩应该坐在一起,就像安教授一家。张院长的生日宴摆了四桌,大伯坐在张院长那桌,而伯母却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桌子上。

可能是伯母不想和他们交际。唐蘅听大伯抱怨过她对人情来往太冷淡,“她呀,心思全用在猫猫狗狗身上!”

唐蘅回家洗了个澡,把在饭店染上的烟味饭味洗掉了,换上新的毛衣。然后他背起吉他,坐地铁去排练室。

蒋亚和安芸正在吃披萨,见了唐蘅,安芸骂道:“你他妈怎么溜得那么快?”

“废话,”唐蘅说,“他们能吃到下午三点。”

“你叫上我啊!我走的时候又被老头训了半天!”

“我看你在敬酒。”

“就他妈有病,”安芸烦躁道,“我爸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没见过带着女儿敬酒的!”

“安哥,”蒋亚大口咀嚼着披萨,“我看你爸早就把你当儿子了。”

“滚。”

他俩吃饱喝足后,三人开始排练。十二月一号是周黑鸭校园乐队大赛开始的第一天。湖士脱不出所料地通过了海选,五十只乐队分成五组进行现场演出,下周五,他们就要登台比赛了。

唐蘅并不觉得紧张,毕竟他们已经有太多登台演出的经验。倒是蒋亚一反常态地勤奋起来,天天打电话问他和安芸去不去排练。

“蒋亚!”安芸放下贝斯,抬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你今天怎么了?”“没怎么啊。”

唐蘅说:“这里你打错第三次了。”

“好好好,我错了,”蒋亚举手投降,“露露昨天半夜跑我家发疯。”

“露露?”唐蘅愣了一下,才想起是蒋亚已经分手的前女友,“她干什么?”

“能干什么,倾诉思念之苦呗。”

安芸翻个白眼。

“真的,”蒋亚满脸无辜,“我也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啊。”

“你等着吧,”安芸说,“就你造那些孽……早晚被人给阉了。”

“靠,最毒妇人心啊你。”

“我洪山铁T。”

“铁T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打住,”唐蘅在琴弦上扫了一下,“继续吧。”

他们排练的是达达乐队的《南方》,打算比赛的时候就唱这首。其实这歌并不好唱,倒不是说技巧有多复杂,而是主唱彭坦的声音实在太纯净太有辨识度了,老布提醒他们说,小心搞成个低配山寨版。

但他们三个一致决定就唱这首,因为喜欢。并且《南方》唱的正是武汉,也合适。

那里总是很潮湿,那里总是很松软。

那里总是很多琐碎事,那里总是红和蓝。

我第一次恋爱在那里,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我家门前的湖边,这时谁还在留连。

……

排练了整个下午,唐蘅已经有些累了。今晚“长爱”的客人也不多,他便坐在高脚凳上,握着话筒,闭了眼睛唱这首歌。吉他交给安芸去弹,蒋亚的鼓点又出了错,不过没关系。这首歌他唱了太多次,以至于身体已经形成某种本能反应,不过脑子便能唱出那些歌词。他甚至可以一边唱歌一边走神——为什么是红和蓝呢?武汉有很多红色和蓝色吗?他觉得这句歌词应该改成“那里总是红和绿”,武汉当然有很多绿色——碧绿的山,深绿的湖,还有学校里满墙满墙的爬山虎,以及树干上又厚又湿的青苔。至于红色,他也说不出来哪里有大片的红色,却觉得武汉就是红色的,也许是因为浩荡的长江,也许是因为夏季酷暑冬季严寒,武汉这地方连气温都大起大伏,这个城市像最浓的深红色,最饱满,最热烈。

李月驰也是红色的。他们关着灯做爱的时候,李月驰的呼吸拍在他耳畔,温暖又急促。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汗水,电热毯又很热,他好像陷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之中。

“唐蘅,”蒋亚从背后推他一下,“下班了!”

“哦——”唐蘅这才反应过来,歌已经唱完了,台下观众们都在鼓掌。

“服了,”蒋亚说,“这也能走神。”

三人走下舞台,蒋亚和安芸去休息室,唐蘅则径直向吧台走去。他一眼就看见了,李月驰背着背包,坐在那里。

“干什么呢。”周围都是人,唐蘅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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