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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7)

何必可惜?昙花一现的惊艳,只要出现一次已经可以。荒芜的本身就是一种保留。因为静默,你永远不会了解它蕴藏了怎样深沉如海的情感。

烟花不会让人懂得,它化做的尘埃是怎样的温暖。它宁可留下一地冰冷的幻象,一地破碎。如果你哀伤,你可以为它悼念,却无法改变它的坚持。

《洛神赋》是曹植最动人的作品。姑且不去考证,曹植和甄宓之间是不是爱过,父子三人争情夺爱又有多大的可信度。只是如果,蓬莱文章,建安风骨,没有了甄氏的美貌来映衬,该减却多少风情?

曹植用《洛神赋》告诉我们——爱情是不会死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伯虎觉得累了。桃花树下,他好不容易从长睡中醒来,斜斜地撩起袖子,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哈欠。

梦中的美人对他盈然相顾,刚想执手交谈时,却倏然消失,留在脑海中的只剩春光无限的一笑,想抓,怎么也抓不牢。

落花满襟袖,桃花当酒钱。

他站起来,爱惜地抖落身上的花瓣,施施然向林外走去。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若有所思地念叨着。——春眠,初醒后,唐伯虎突然觉得自己被寂寞击中了。梦中,那湖畔回眸的美人,如同一株青莲。在他的心里,小荷露了尖尖角。

眼下又是韶华极盛的一年。按说这时节应有不少花木争春,可是为什么每年独领风骚的总是桃花、牡丹、杏花呢?这四时更替,花开花落,也如这凋敝的大明王朝,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才气肆意一点的人,还一个老似一个,就快和这荒荒岁月一样沧桑了。

天道人道都是一样,那么刻板无趣。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说自己是风流才子,还有人说他刻了一枚“江南第一才子”的印章,用来招摇过市。

还有人说,他原先有八房姬妾,最后入门的沈九娘是因为被排到老九,而称呼起来的。

真的是很无聊。其实九娘,一直叫九娘;他,也一直是他。如果风流是世俗的风流,他当不起,秦楼楚馆耗金甚多,以他的清寒之身,只得敬谢不敏了。

但若那风流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似的欢娱洁净,他倒真的爱煞。他生性不喜功名,为偿老父所愿才入科场一试,结果轻松考得解元。当人人以为他前程无限的时候,少不更事的他卷入一件科场舞弊案,后来虽然脱了难,却越发绝了科举入仕的念头。连宁王招他做幕僚也不肯,一味地装疯卖傻。后来宁王谋反,他却因见机得早,没有被牵连,保全了身家性命。

他本就是轩朗豁达的人,经此一事,更是将世事名利看淡,却也越发的放任不羁,索性在苏州买了块地隐居,闲时只把青山画,卖得桃花当酒钱。

说起来,都是才气惹的祸。也真是气煞人,仿佛大明朝二百多年的活泼灵气独独被唐寅一日占得了,他是行风流,动风流,行动风流。无论诗画都有天然一股好姿态,时常惹得一拨好事之人对他品头论足。

自然,唐伯虎和桃花林外那些镇日间忙忙碌碌,埋首八股身后死的人是不一样的。他要做的学问,在这天地之间,不在那营营役役污水横流的官场。

于是,他只想在这桃花坞里画青山美人,做天地学问,终了此身。他的心意有诗为证:“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华府的那个丫鬟叫秋香是么?昨日,他特意去打听的。想着,唐伯虎的心情像映在花瓣上的温柔晨光,明亮起来,充满着细碎的喜悦。脚步也变得轻捷。

昨日,就在昨日,他在湖畔赏春,看见华府的船。听围观的众人议论:“华老夫人诚心一片,为了阖府安康,从杭州赶来苏州还愿。”

他转身欲走,却被后面的人挤兑住了,推到前面来。不期然看见华夫人身后逶迤而行的佳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诗经·蒹葭》中的句子。突然之间,唐伯虎非常想回到那个充满古风而又奔放的年代,他可以大声地对在水一方的意中人高歌以明心迹,放肆地“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多么地自由自在……

而现在,这个拘谨的年代,他只能站在人群中仰望他的女神降临,讷讷地,像青涩少年。

高高在上的女神也许感知到他的心,也许只是为了普降甘霖,她回头一笑,恰恰迎上他的眼。两两一照眼,他不确定她是否看见他了。他只确定自己的心动——她婀娜的身影像游曳的绿藻一样覆盖了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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