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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雪(10)

作者: 流亡贝壳 阅读记录

“我尊重你、爱护你,心怀感恩,在你眼里,也还是样样都不如那个白眼狼吗?!”杜少审步步紧逼,借着一个由头,把多年积蓄的不忿与委屈一起倾倒。丰雪却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处境,见他的脾气又坏起来,心里不是不怕,只是腻烦更甚。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想管我要什么?”

“我管你要?我管你们丰家要过什么是你们肯给的?”

“放开我杜少审!你不要动不动就发疯!”

说他发疯,杜少审却立刻冷静了下来,好在他们闹的动静不大,没有惊动谁。攥着丰雪的手腕回到车里,脸黑得能滴水。

司机正打盹儿,听到怒气冲冲的一声“砰”,车门开了又被关上。

“听完了?回去吗,老板?”

“去定原。”

丰雪揉着手腕抬起头,疑心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杜少审不拐弯抹角地拘着他了,居然这样爽快地要送他回家。

“你不是想回去嚒?你自己去看今日的丰家是什么样吧,雪少爷。”

这句“少爷”叫得便极为讽刺,丰雪皱着眉在车厢的角落里缩起来。月亮越升越高了,如果一切不幸都没有发生,最近该是丰宅阖家团圆的时候。

杜少审在另一边阖着眼,只觉得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直跳,双手放在膝盖上,攥成了拳。

第11章 第四张:雕梁玉砌应犹在(上)

到了丰宅,夜已深。从街口走进巷子里,从前马车进得去,如今附近荒僻了,杂物堆在两侧,竟使汽车过不得。

丰雪要自己走进去。

“朝前走啊,到你家了。”

杜少审靠着车站着,睡了一路,尽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头发和西装一起睡乱了,下了车来,便是一个极为潦倒的样子。仿佛一夕之间堆起了半辈子的疲倦。

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香烟,叼在嘴里,风却东吹西吹,点了三四根火柴,根根都能燎到手。

见丰雪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地立着,像是不敢往前走,又催了一遍。

“走啊!”

“不是嚷着要回家吗?”

丰雪挪了小半步,踩到枯叶,脆弱细碎的断裂声在脚下响起。前几天杜少审给他灌输的那些关于丰宅的古怪传闻这时一条接一条地扎进他的神经里,纵使不信鬼神,也忍不住觉得四下安静得可怕。

不该晚上来,也没有雅和陪着他。

抖着步子转回身去,脸一白,张开口,又不好意思求人。

杜少审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烟点起来了,方圆几里只有他嘴上的那一点火。亮的,热的,想让人靠近。

“你能不能…”说了一半,又止住,嘴里干涩得很,傻愣愣地把嘴张着,唇红齿白,眼神好的能看见他嘴里软红的一截舌头。

“你能不能…”又努力了一次,杜少审却不看他了,叼着烟弯下腰去和车子里的司机说话。

丰雪有点着急,朝他凑了一步,咬着牙把话说完,“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进去?”

杜少审抬起头,香烟的那星暖融融的光把他照着,仿佛有一点普度众生的温暖的意味。

“哦,这样啊,是等我陪呢!雪少爷都发话了,怎么可能不行?”

那点火光直起身子走向他。

丰雪被挤兑了一路,别无他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越往前走,越一步一步证明了杜少审没有骗他。丰宅附近都荒了,家里也因为种种原因住不得人,巷子里面一点亮光也没有。一线天幕像被关上了的门,月亮在门外,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盯着杜少审的烟和叼着烟的嘴看,没留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

杜少审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没好气地数落,“看点路!”

丰雪理亏,没回嘴,周围的环境要把他逼疯了,每踏出一步,都害怕会收不回来,慢慢越来越喘不上气。停住步子,坚持不了了。

“走啊。”杜少审第三次催他,声音又凉又呛,刺得丰雪心里难受。蹲在地上怄气不走了,抬头看着香烟的火光又好像离他很远。

“不走啦?还没到呢!你还没亲眼看看你家成了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你告诉我吧…”丰雪咬着嘴唇心里憋着一口气,恨自己胆子小,被人随便吓吓就走不动路。

“我说你信嚒?”杜少审也蹲下来,烟夹在手里,捏着一只蜡烛那样在丰雪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我信。”丰雪嘴唇抖了抖,被欺负得一点办法也没有。

“破落,就是破落了呀。”烟燃完了,杜少审拿火柴又点了一根,吃吃地笑,“‘破落户’,你听过吗?”

丰雪悲痛地尖叫了一声,这种面对面的侮辱在人神经脆弱的时候尤其难以忍受。他打落杜少审手里的烟,捏着拳头要和他拼命,然而脸和腮立即落到别人手里,被撬开了牙关强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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