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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180)+番外

宵禁已落,郭大友多日未曾休息,也已然甚是疲累。孟旷和穗儿表态,询问他今夜是否可以留下住宿,郭大友同意了。

“眼下我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外面乱哄哄的,咱们也不必去管,只需闭上门等个几日,就可出城了,大多事儿与咱们关系不大了。唯独一个,就是那个射伤十三的黑袍人,你们说他就是当年的管狱所老大黎许鸣黎老三,唉,这事儿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当年居然是假死?大哥已经在盯着搜捕他的事了,不日应该就会有结果。这几日,十三,你在家中好好养伤,休养好了,咱们出城的堪合也就发下来了,到时候就准备出发。”

说罢他起身,赵子央也同时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打算引郭大友去客房歇息。郭大友却突然想起什么,道:

“对了,你们可知道白玉吟的身世?”

穗儿与孟旷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郭大友道:

“我想这事儿你们得知晓为上,毕竟白玉吟身世并不简单,我们出发后,可能也会遭遇抓捕白玉吟的追兵,你们得最好准备。”

穗儿和孟旷初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如果白玉吟身份特殊,那就不难解释为何孟家二哥会耗费一大笔银子去把她赎出来了,而且更能解释为何她在潞王手底下一直能维持清白,钳制住潞王作为她的庇护。

只听郭大友道:

“你们可能并不知道万历十年,时任南京户部侍郎白先石全家被罗织罪名下狱逼死的案子。这个案子当时被压得很紧,并未声张出去,可能也就只有南京当地的部分人知晓。白先石是因为潞王大婚礼赀超标而死,他列出了彼时因为要筹集礼赀而消耗了多少民脂民膏,清晰地记录在账簿之上,并写下了告天下书准备痛斥潞王婚礼铺张靡费。事发后,东厂出手,白先石全家被罗织罪名下狱,他本人被严刑拷打致死,家中妻女被贬为奴,入了官妓。后来全家死绝了,就只剩下彼时年纪尚幼的小女儿白玉吟存活。而潞王严刑拷打白先石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那账簿,并将其销毁。不知其上到底记载了甚么要害事,使得他如此忌惮。如今那账簿只有白玉吟知晓下落何处,她捏着潞王的痛处,故能牵制于他。”

穗儿与孟旷听后,心中浮起同样的感想:白玉吟之事怎么与万兽百卉图之争发展至今的来龙去脉如此相似?

第74章 大索(六)

这一夜郭大友宿在了赵家,因顾忌着郭大友在,孟旷和穗儿这一夜也不曾一起睡。一来是身在赵家又有郭大友这个大男人在,她们实在不好意思过于亲密;二来孟旷伤尚未好全,穗儿不希望自己影响到她休息。她们这一夜也没有去寻白玉吟和孟暧交谈,各自洗漱,早早睡下。

孟旷睡前服了药,其中有安眠的成分,她这一夜很早就入睡了,一觉深沉。穗儿睡到半夜,被家宅院外的吵嚷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能听见外面大批人马奔跑过的声音,起身着履,开了窗往外望,还能瞧见众多火把聚集在一起,将黑夜照亮的光芒穿过墙顶透射进来。她心想这次封城大索果然是来真的了,也不知那些躲藏在城中、各怀异心的探子们是否能躲过这一劫。

这一夜有一人难以入眠,便是赵子央。他一直窝在他自己的房内,坐在书案之后翻阅一本户部档案。这是他前些日子从户部借调带回家中的,他本无这权限,但因他的上司——山东清吏司郎中范禺名出差去了山东催征夏税,卢侍郎临时赋予他了代郎中的职权,可以调阅郎中权限的文档。他这些日子在整理去年的治河经费名目,调阅了不少黄河沿岸地区上报的官府开支记录,越是核对越是头大,这其中已经不是挪用的问题了,朝廷拨下来的治河经费几乎就不见了踪影,这几年治河几乎都靠黄河沿岸各地官府筹集民资,这一点在潘季驯潘工部的治河疏中都有明确记载。

今天郭大友提到了白玉吟的身世,赵子央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在山东的一则河道治理的上疏中看到过有官员引用了她父亲白先石的文章。但是记忆有些模糊了,他回来后耗了些功夫才找出来。

这篇疏文写于万历十年七月,由山东布政司右布政使李松上报,其中,李藩台罗列出这些年的辽东军费,并对圣上挪用军费库帑大肆筹办潞王婚事深感忧心。辽东都司一直是山东直管,山东和辽东,只隔着一个狭窄的渤海出海口,隔海相望。再加上山东还有个长岛群岛,距离辽东更近了,来往都非常方便。山东代管辽东,成为辽东的大后方,这是出于抵御北元的军事考虑,来自于太/祖皇帝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