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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187)+番外

这是其次,关键是九指王残党的藏身点,你可知是在哪里?怪不得那么多人在城中搜捕如此长的时间,搜不出这些个鞑靼人,他们就藏在南新仓未被烧毁的其他仓廒之中,里面还有现成的屯粮可以吃,待多长时间都没问题。南新仓自大火后,就被封锁了,官兵也不会进入其中搜捕,这实在是灯下黑。但是如今谁都能看出来,南新仓如此重要的军饷库,管理到底有多么松弛。哪怕是在遭遇外敌炸毁的当下,竟然依旧无人看管,简直匪夷所思!那些个饱食终日,只知喷唾沫淹死人的言官如今又开始写弹劾奏折,圣上却浑不在意的样子,烧掉了三个廒似乎他也不心疼。宁夏前线日日粮草告急,他都视而不见。

几天前骆指挥使入宫面圣,因为就连锦衣卫派去前线的斥候部队都传回军粮告急的消息,骆指挥使希望能求圣上下旨,在当地募集粮草,加急特办。然而那日圣上喝得酩酊大醉,正与贵妃嬉戏。骆指挥使在外等了三个时辰,站得腿都僵了,才被宣进去。结果没说两句话就被圣上赶了出来,还催促骆指挥使尽快把李惠儿抓回去,他脑子里只有美色!真是什么事也没办成,还落了一顿斥责。如此非常时期,内阁六部都转成了陀螺,叛乱地区的边将臣子却依旧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难以统筹。首辅赵志皋年纪大了,发了病一时难以出面管事,全靠次辅张位做决断。圣上在这个时候却完全不管事,好像这大明天下不是他的天下一般,他身为天子为何能这般儿戏?

其实谁不明白呢,咱们这个圣上,其实根本就不曾长大,就是个孩子的脾性。张太岳在时他憋坏了,张太岳不在了他就肆意妄为。他只知道闹脾气,就好似十来岁的半大孩子般忤逆长辈,长辈要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丝毫不去考虑自己的做法是否合理,又会产生甚么影响。十年前,他弱冠之年,沉积多年的郁结之气一朝勃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曾经盛极一时的张氏一族瞬息覆灭,被牵连者无数。如今十年过去了,三十而立,他依旧毫无长进,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后果是什么,也从不会去考虑。

他以为派李如松率大军驰援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不只是宁夏,如今倭国已经盯上我们了!大哥这些日子一直在查添香馆那夜出现的倭国忍者,有可靠消息称他们已经出城东归,这说明京城之中绝对有高位的内应,可以在全城封锁的情况下襄助他们出城。这些日子大哥还陆续收到了来自朝鲜附近海岛和渔船发来的求援信,倭国已经调集大军于摄津、播磨、和泉三地海港集结,蓄势待发。消息不像是假的,具体到了地点,人数尚且不明。但是朝中没有一人在意,此事大哥上报给了指挥使,指挥使也报了兵部和内阁,但却毫无回应。

倭国这些年已被太阁丰臣秀吉一统,正是军事实力空前强大之时。然而他们由各藩地领主松散联合,根基尚且不稳,急需发动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矛盾,此时集结大军征战朝鲜绝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朝鲜贫瘠,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大明丰饶之地。只有豪迈诱人的许诺才能调动那些藩邦领主出兵攻伐的积极性,朝鲜羸弱,党争严重,更无抗争可能,我们若不及早采取应对措施,将错过最佳战机!

唉!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危难临头,这朝廷当真就像诗句中的那北极星似的,何止是稳固不动摇,简直是食古不化!”

这不是孟旷第一次听闻郭大友对倭国和朝鲜国的分析了,但她还是必须得感叹,朝中有多少人能如郭大友一般,对三国局势都有如此深刻的研判?这些想法,恐怕都是他与罗洵这些年来不断搜集他国情报得出的结论,他们当真不愧是大明最出色的巡堪锦衣卫。郭大友鲜少会对皇帝评头论足,如今言辞之间多有不敬,若是让外人听见,是要治罪的。但他恐怕是积郁良久,不吐不快。

郭大友发泄完了,长舒一口气,终于再次展露笑容。他拍了拍孟旷的肩膀,道:

“十三,我就说些牢骚话,你听听就罢了。但危难当头,必须要警醒,我们锦衣卫,是大明的耳目,永远不要闭塞视听。”

孟旷摸出了速记本和笔,写道:你很失望吗?若是失望,为何还要这般尽忠,上头不重视,我们也无能为力。

郭大友愣了愣,遂摇头笑道:“十三,这不叫尽忠,这片土地不仅仅是朱家天下,亦是你我的家,盗匪扣门,你难道不拔刀吗?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被杀死吗?曾有蒙元做了这片大地的主人,我等汉人受尽欺辱。如今,难道还要让倭人取了这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