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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240)+番外

孟旷神色舒缓了下来,手从螣刀之上移开,后撤半步,拱手躬身一揖赔礼。那姑娘见她赔礼,惊骇之情也散去,面上浮现起笑容,福了福身子还礼。

“你就是孟旷?”女孩儿出声问道,一口好听的京中官话,听上去温煦柔和,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孟旷不明所以,这女孩儿居然识得自己吗?

“我是替郭二叔来找你的。他说要找个瘦瘦高高,蒙着面、配着刀的军人,这附近可不就你一个人是这样的嘛。”女孩儿一面笑着解释,一面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不等孟旷回答,女孩儿继续道:“郭二叔也是的,大老远地把你约到这里来,其实今日咱们是来上坟的。今日是我几个叔叔的忌日,我爹出远门了赶不回来,所以就我和郭二叔来了。”

孟旷来不及打手势,也怕她不理解。她不得不打断她,从腰包中取出速记本和笔盒,沾了墨快速写道:郭二叔可是指郭大友?

“对,我郭二叔就叫郭大友。”庆幸的是女孩儿识字,看了孟旷所书,立时回答道。随即她自责道,“哎呀,你瞧我,光顾着我自己说了。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一边说着,她一边轻快地迈开了步子,领着孟旷往慈悲庵湖畔的东侧行去。不多时她们已经能望见慈悲庵的外院墙,就在外院墙的南面,有一片墓园,整整齐齐地埋葬着约三十多座坟墓。此时墓园中没有他人,唯独在西南角的草陂之上,立着一个一身青衫武服的高大男子,网巾束发,满面虬髯,一双豹眸精光暗敛。他的身高可真是高,孟旷走近他时察觉到他可能比自己要高出大半个头,估摸着能有六尺出头,身材也是魁梧雄壮,很有武人的气魄。

但他的形容却没有武人的跋扈傲慢亦或刚毅凝肃,反倒是一片春风和煦,笑意盎然。他注视着孟旷走近,老远的,就拱手打招呼:

“孟百户,久仰。”

孟旷见他这般客气,一时有些无措。见惯了刚愎又颐指气使的上司,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郭大友的招呼。只得也拱手躬身还礼,显出加倍的敬重。

郭大友主动上前了几步,走到了孟旷身前,笑着打量她道:“听闻你会军中传讯手势,我也懂,你尽管打手势,我应当都能理解。”

孟旷点了点头,眸光望向了一旁的女孩儿。郭大友见状,忙道:“这是我侄女儿,班如华。如华,你可与孟百户打过招呼了?”

“当然。”女孩儿娇俏地笑,扭头时偷偷冲孟旷吐了吐舌头,她方才其实忘了作自我介绍,也不能算是完整地打过招呼。

孟旷很久没有和除了自家妹妹以外的女孩儿相处过,女孩儿在这个年纪独有的娇憨可爱,也惹得她会心一笑,实是难得。

只是……为何侄女儿会姓班,不与郭大友一个姓?孟旷突然反应过来。她指了指班如华,又指了指郭大友,打了个疑问的手势。郭大友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简单解释道:

“她是我一个已经故去的老战友的遗孤,眼下被我的结拜大哥收养,姓名没改,但也算是我结拜大哥的养女,与我之间算是义理的叔侄关系。”随即他指了指身边的一座墓碑,道,“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班樵声。”

孟旷望着墓碑,其上刻有“故显先考班公樵声、先妣班刘氏之墓”,落款是“义弟罗洵郭大友 孝女班如华万历九年六月初三立”。孟旷又接连看了附近好几座墓,墓碑落款都是罗洵与郭大友,立碑时间都是万历九年六月初三亦或初四这两日。孟旷知晓罗洵是谁,如果不是重名,此人应当就是巡堪所的千户“神目”罗五。如此说来,罗洵与郭大友竟然是结拜的兄弟了,而班如华如今就是罗洵的养女,故唤郭大友为“郭二叔”。

“这里是个好地方啊,背山面水,风水绝佳的阴宅。我与大哥找了很久,才给老兄弟们找到这么个可以福荫后世的好地方。这里还靠近出家人的清净之地,附近慈悲庵里的比丘尼们,定期也会来这里替我们扫墓。我想着我若百年之后,也葬在此处,当很不错。”郭大友说道,随即他看向什么身边的孟旷,道:

“唉,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约你来此处,与你说了这许多沉重的事,实是无礼了。但我今日想要在这里见你也是有原因的,一会儿咱们要在这慈悲庵出个任务,这也是你来巡堪所的第一个任务。”

任务很简单,就是窃听。今日慈悲庵中有一位特殊的来客前来烧香祈愿,孟旷便随着郭大友和班如华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妇人,孟旷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要跟在她身后窃听。她身边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有点身份的贵家妇人。与身边下人和庵中比丘尼的谈话也都平平无奇,她是来为她的丈夫烧香,祈愿祛病消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