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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256)+番外

“你现在要去哪儿?表少爷,说实在的实在太匆忙了,我根本没办法送你去外地,赵氏粮行除了两京之外,就没有其他合适的落脚处了。”

“覃叔,眼下赵氏粮行被盯上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我自有去处,你不必担心。你且帮我盯住成贤街小院,如遇危险,还请你协助白玉吟逃跑。但如若没有危险,你就不要在她面前现身。这个小院暂时交由你处置了,若我三个月后仍然不归,那几个仆从的工钱,还得麻烦你付,就算我欠的,我到了外地,会想办法寄钱回来。”

覃兆直摇手,道:“说这些做什么,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现在要先去寻海瑞海青天,与他商谈过后,再决定去路。您先回去吧,我会写信联系你们的。”

“表少爷!”覃兆急得拉住他,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找海瑞,他只想让他暂缓行动,先藏匿起来,等他安排好外地的行程住宿各项事宜,再离去为上。他要去做诱饵,这实在太冒险了,如何能让人放心得下?

“覃叔!我意已决,这是我复仇计划中必须执行的一环,请您谅解!”孟子修斩钉截铁地说道,看着覃兆夜色中略显苍白的面庞,他缓了缓语气,恳求道:

“覃叔,这段时间一直麻烦您照顾,我实在无以为报。若还有机会,我定会回来报答您的恩情。最后我再请求您一件事,我被追捕的事,还有我与白玉吟的事,都不要告知我京中的家人,我不希望她们为我担心。”

望着眼前年轻人如此毅然决然的神色,覃兆不禁老泪纵横。他只是一介小商民,没读过甚么书,说不出大道理。但表少爷在他心目之中,是最高洁无私、最真性情之人,他能为一个刚刚认识不满一个月的女子牺牲到这个地步,在这污浊尘世、人人利己的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表少爷!你一定要保重啊!”他泣道。

孟子修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身离去,再未回首。覃兆一直目送他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擦了擦泪水,返身回去。

当夜,孟子修躲开巡逻的夜兵,找到了南京城武定桥畔的海瑞府。这是个朴素的小院子,几乎可以称作寒酸。他很谨慎地在暗巷中候了一会儿,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察觉到小院子旁有一处二层小楼,那小楼之上有微光,里面印出人影,似是一直在监视着海瑞的小院。他判断了一下二层小楼视线的死角,准备潜入海瑞私宅。非常时期只能采取此种非常手段,尽管他非常不擅长做这种事,他不禁想起若是三妹在,她定能做到无声无息,而他,却只能尽他所能了。

好在,海瑞贫寒,连院墙也修不高,只不过及腰的篱笆,孟子修翻起来也不算很费劲。他翻进去后,一直贴着墙边走,保证自己处在监视的视线范围之外。一路顺着院墙走到了小院的东南角,遇到了一间贴墙的屋子阻断了他的去路,他望了一眼屋子的窗户,窗框边竟然挂了一个木牌,其上书写着一小行字:夜来叙事者请翻窗入,拉铃静候。

孟子修好生惊奇,看来似这种夜半翻墙进入的事,还不止他一个人做过了。

他依言照做,从窗子悄悄翻入屋内,小心翼翼掩上窗户,借着窗外投入的微光,能看到窗台边就有一根拉绳,一直延伸到别屋去,他心一横,拉了三下,然后整理凌乱的衣衫,拍去身上的灰尘,在一片漆黑的屋内寻了个墩子落座。

等了好一会,没见动静,孟子修刚要再去拉绳,就听到了鞋履趿拉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身子微躬的白发老者缓缓步入进来,手中还拄着拐杖,返身掩上了门。他也不说话,黑暗中摸摸索索地寻到了另外一个墩子坐下,喘了口气,才开口问道:

“你不是我老友,来者何人,为何夜半来访?”

“先生莫惊,晚辈孟子修,京中人士,家中军籍,父兄皆为锦衣卫。万历十年末,我家不幸卷入朝局纷争,父兄被杀害,母亲随即发病而亡。与我父兄之死直接关联的是当年的锦衣卫管狱所千户黎许鸣。黎许鸣已悬梁自尽,生前与南京户部侍郎白先石有密切的书信往来,白先石委托其调查潞王。我为调查此事南下南京,此案涉及到潞王,或许与我家中血仇也有关联。我寻到了白先石之女白玉吟,她告诉我,白先石昔年于天下交游,四处联络,您也是他密切交往之人。眼下我将白玉吟赎救而出,藏匿起来,而我遭到了暗敌追捕,不得不准备夜逃离开南京。出城前,迫不得已夜半来扰,实在失礼。但还请海青天相助,告知我您所知道的事。”孟子修一番话有条有理,迅速说明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