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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50)+番外

冷不丁内门出传来了穗儿的声音:

“旷哥哥……我能进来吗?”

孟旷吓得浑身一颤,忙把那盖毯胡乱一团,塞到了罗汉床的一角。自负了双手,立在一旁装若无其事。

“你要作甚?”她生硬地回道。

“我想……借本书瞧瞧,可以吗?”

“你要看甚么书,我给你拿。”她道。

“我……我也不知道……”穗儿无奈道,她只是想借本书打发时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书。

书房内半晌没有反应,穗儿本以为孟旷不理她了,轻叹一声。刚准备返身回床榻休息,内门就开了,孟旷手中持着几本书出现在门口。

穗儿盯着她愣怔起来,总觉得她这气鼓鼓的模样,不像是来借书的,倒像是来讨债的。这人似乎总是在生气,生各种各样的气,或森冷,或肃杀,或爆裂,或悲怆,如今却又是另外一种气,是什么呢?她搜肠刮肚思索着辞儿想要去描述,却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辞了。

孟旷走了两步,来到穗儿近前,把那几本书塞进她手里。随即突然说道:

“你莫喊我旷哥哥。”

“嗯?”穗儿不解。

“总之就别喊。”

“那我……该如何……”

“随意!”她粗鲁地打断穗儿的询问,转身回了书房,内门又一次关上了。

穗儿无言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即将注意力转到了手中的书上,第一本是《汉乐府诗集》,第二本是《吕氏春秋》,还有一本《近思录》。她随手翻开了乐府诗集,不曾想直接就翻到了《有所思》,因着孟旷在这一页上折了角。她默默读着这首乐府诗,心下倏然升起一股不可明说的喜悦,这喜悦真是没来由,让她全然不理解。但她心下忽的就欢然起来,方才孟旷那气鼓鼓教她莫要唤她“旷哥哥”的模样,在脑海中也显得可爱起来。

她笑意盈盈地走回到桌畔,为油灯罩了罩子,打算今夜长读解闷。却不曾想,身子刚撑到桌边,“咔嚓”一声,这可怜的桌子终于断了腿,倾覆翻倒过去,油灯也打破在地。

“怎么了?”孟旷听到动静迅速开了门进来,一眼就瞧见穗儿狼狈又无奈地坐在翻倒的桌子边。

孟旷瞧着那断了腿的桌子,登时尴尬起来。油灯也打翻了,屋内一片黑暗。默了半晌,她闷闷道:

“我明儿来修,给你换一张桌儿。”

“嗯。”穗儿半含着笑意应道。

“你……今夜还读书吗?”

“想读。”

“那……你且来书房罢。”孟旷踯躅着说道。

穗儿在黑暗中展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第22章

穗儿收拾了散落在地的书本,缓缓步入书房时,孟旷正收拾了书案上东西,似是将一张纸悄然塞进了袖筒。

她扭身,见穗儿站在身后,便指了指书案后的圈椅,道:

“你坐这儿看罢,我困了,先睡了。”

说罢便坐到罗汉床边,展开被毯钻入其中,面朝里侧,默默睡去,不再理会穗儿。穗儿抿了抿唇,依着她的话儿坐在了书案后,将油灯罩子调整了一下,遮住往她那里照去的光,将光芒聚拢在自己身前。

她禁不住抬眼望她,见她卧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丝丝缕缕的,牵起了道道思绪。再翻开《汉乐府诗集》,那首《有所思》,当真是让她读入了迷。想起自己重回孟家的第一个夜里,或许她也如现在的自己这般,坐在这书案后等着天明。天微微亮时,便再也熬不住出了屋,挥舞起螣刀,宣泄繁杂的思绪。

是这样的吧,穗儿私心里真希望孟旷确如她所猜想得那般,希望自己不是自作多情。

“你莫唤我旷哥哥。”冷不丁她方才的话语又在耳畔回响,穗儿凝着眸子思索。为何不愿自己唤她“旷哥哥”,也许此情杂然难为外人道。但穗儿却能体会一二,莫不过是气闷与伤感。她到底还是个女子,总听人唤她“哥哥”,便总不住地被提醒她其实是女扮男装身不由己,心里有气也是必然。真正的旷哥哥眼下有家回不得,流浪外地不知何时归,她其实也对哥哥有着万分的思念,总听人念叨她“旷哥哥”,亦难免勾起伤怀之情。

再者乎,他人这般唤她也无妨了,但偏偏唤她的人是自己,心中就又添了一分堵。如若不是自己,也不会害得她二哥离家,她又女扮男装难以回归寻常的生活。自己确实是有些不知廉耻,不懂体恤,太过唐突了。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懊恼。之前只是出于简单的“晴姐姐”与“旷哥哥”的对应,她才这般喊的。可,自己却又到底该如何唤她呢?小小的称呼问题,竟成了她眼下最大的烦恼。她多么想能和她说上两句话,总这般僵着可如何是好?若是不能有个讨她欢心的称谓,那真是千言万语都无从说起了。